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
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
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
……”
夕阳给斯江的背影廓了?一层金边。景生不记得自己看了?她多久。
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
后?来在希尔顿的那夜,斯江告诉他这是聂鲁达的诗。她说?起一切和文字相关的事,眼?睛就会闪闪发亮。无论?如何,他是一个拥有过一切的人。
意识是一点点地抽离的,景生发现自己虽然还在平稳地吸气呼气,但整个人越来越轻,枪伤的疼痛越来越麻木,泥土中的凉意和湿度也渐渐远离。他还没来及再多想一些关于斯江斯南顾家的事,就看见了?自己,准确地说?,他看见一堆树枝竹叶缝隙里?露出了?自己的面?容,苍白,平静的一张脸,雨水冲刷掉了?面?上那层薄薄的浮土,他的络腮胡变成了?泥泞的一条条。他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吐出口中的细竹竿,他想伸手去拔,却是徒劳。
原来人真的有灵魂,景生想,又觉得不对。他无法移动,只能漂浮在自己的□□上方看着逐渐死亡的自己。传说?中的白光并未出现,顾阿婆描述过的天使、乐声都没有。死神与魔鬼也没有。
有人戴着斗笠从林外奔了?进来,是Nong。景生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看着Nong踉踉跄跄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她扒开寺庙外墙的竹子查看,拨开老榕树底下的藤蔓,揪下两层楼高的三角梅的枝叶,忙乱了?七八分钟,终于在几?棵香蕉树之间找到?了?景生,她无声地哭着,拔掉他口中的竹管,拼命用手扒土。
这一刹,景生眼?睛发热。他试图沉回自己身上,却依然不行。雨下大了?,香蕉叶尖上垂落的雨滴连成了?线,坠在那具颀长的躯体上,埋他的土并不深,Nong的指甲翻裂,丝丝鲜血被雨水冲进泥土里?,她跪在泥地里?,费力地搬起景生的上半身,让他趴伏在自己背上,一手抓紧景生的手臂,一手撑地,拼尽全力起身,勉强站起了?一半,“嘭”地一声双膝落地,她死死抓住景生的手臂不让他滑下去。又试了?两回,还是不行,最后?一次她手上没了?力气,景生直接摔回了?泥里?。Nong绝望地大哭起来,弓着背,狠狠地拍打着泥地,又对着不远处的寺庙拼命磕头?许愿。景生很想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事,没关系,谢谢。
Nong再次把景生背上身时,景生感觉到?了?疼痛,感觉了?自己。
他睁开眼?,感受到?空气通过口鼻涌入肺部,喉咙很痛,胸腔很闷,枪伤处在流血,身体格外沉重。他勉强咳嗽了?一声。Nong一怔,猛然回头?,大喜过望,抽噎着解释:“阿亮让我来找你——”
这次Nong稳稳地把他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在泥泞中跋涉,走出了?密林。景生看到?一辆三轮摩托卡,车斗顶棚伤彩色的细长飘带在风雨中纠缠在了?一起。景生躺在车斗里?,看见寺庙金碧辉煌的屋脊上挂着半道彩虹,那边已经?出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