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骁肯定不能直接给周善礼打电话,写信也不行,这年头白纸黑字太吓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悬在头上的铡刀,通过西美带句话是最合适不过的。
善礼拒绝得也干脆,他无意做任何一个军区的司令员。但具体理由他也没法跟西?美讲透,只推说自?己胸无大志,而且喜欢上海,等善让以后回了上海,以后兄妹舅甥之间好有个照应。
西?美有点失望忐忑,但也就只有一点,心底反而松了一大口气。这些事她是?不想沾的,但孙骁说如果她为难就算了,她反而不好推辞。现在是周善礼自己做了恶人,倒省了她的事。无论别人怎么把周家?和孙家?因为她的缘故归在了一起,她心里清楚,周家?是?周家?,孙家?是?孙家?,并不搭界。
“行,那我就把你的话带给他,”西?美不自?在地笑了笑,“之前昆山他们那?个服装厂出的事,老孙还特地跟省里的领导打了招呼,才知道你亲自?去了一趟,景生他们真?是?——”
景生拎着热水瓶过来给善礼茶杯里添了水:“这次也多谢姑父了,现在厂里一切都顺利,请嬢嬢和姑父放心。嬢嬢有什?么意见,跟我说。”
加完水,景生搁下热水瓶,拉过一张椅子就势坐在了善礼边上,看着西?美微微笑,等她朝自?己发难,无论如何,她对他发多大的火他都受着,反正不能让她朝斯江发火。
西?美愣了愣,避开?了景生坦荡荡的视线,想起斯江那?叠信里的内容,她又有点犯恶心,十分难堪九分恼火八分没辙七分无可奈何,硬是?压了压情绪才低声道:“就你们东莞那?个事吧,老孙也是?和最高法打了招呼的,以后做事情真?的要?多想一想,不要?冲动,出了事多麻烦。”说完她打了个寒颤,迅速起身走开?了。
景生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善礼哈了一声,摸出烟来,拍了景生一巴掌:“走,下楼吃香烟去。”
“一道去,”餐桌那?边的南红丢下剥了一半的桔子皮,从包里翻出一包女士烟和打火机来,“囡囡,香烟切伐?”
准备进房间?的西?美停住脚,猛地转过身来。
斯江从一堆表格里抬起头来笑了笑:“啊?谢谢姨妈,吾勿切香烟额。”
西?美猛地拽了拽手上的门帘:“斯江,侬进来,姆妈有闲话同侬港。”
“你说,”斯江把眼镜取下来擦了擦,“说吧。”
“侬进来!”
“覅,”斯江把眼镜又戴上,把衣柜边上的姆妈看得清清楚楚,“有话你就说——”
“有屁你就放!”南红哈哈大笑,“景生,来,一起听?听?部?长夫人又有什?么金科玉律要?宣布了。”
善礼捏了捏香烟盒子,咳了一声。
西?美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让斯江找一套旧的棉毛衫棉毛裤给我……”
斯江唇角挂着不经意的笑,几步就进了房,打开?大衣柜,翻出两?套,放在床上。
西?美走近了两?步。
斯江警惕地双手抱胸退开?两?步。
“侬做撒?(你干嘛?)”西?美站定了,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港,还要?啥要?港额?(说,你还要?说什?么?)”斯江镇定自?若地侧过脸,“吃过两?记耳光了,要?预防侬再来一记。”
西?美弯腰从枕头下摸出一叠信,撒在床上:“你看看你自?己写了些?什?么!你怎么做得出来写得出来的?你想过没有?!这些?脏东西?要?是?给斯好看到了呢?他才几岁?!”
斯江看到那?些?信封怔了怔,意识到那?是?自?己和景生之间?的情书,这一霎那?她竟然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
西?美看着斯江居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慢慢理好那?些?信。房间?里静悄悄的,时间?像被凝固住了,西?美恍然回到当年斯江因为写日记被她打耳光的那?个时刻,她一时气短,讷讷地辩解了一句:“我是?理东西?的时候理到的,之前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斯江把信件收好,抬起头:“这个家?里只有你会去翻不属于你的东西?,但也只有你,其实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你说好不好笑?”
“什?么东西?脏?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爱情脏吗?爱情只能谈理想和灵魂,谈□□就脏了?我和斯南斯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你和爸爸没过夫妻生活?你必须说成夫妻生活才觉得干净是?吧?说成性生活你都觉得脏?能做的事情说出来写下来就脏了?”
西?美咋舌。
“我上初中的时候,舅舅就把《大众医学》里我该看的内容折上放在五斗橱上了,我有姆妈,但跟没有姆妈的女孩子是?一样的。对了,斯好也是?这么长大的。我在乌鲁木齐也看到你订了这本杂志,你和万千读者都能读到的性生活注意事项不脏,为什?么我记录下来就脏?”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西?美喃喃地问。
“我喜欢我的身体,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脚,也喜欢我的腰我的屁股,还有你会害怕的词,我喜欢我的性器官,乳房、阴——”
“别说了!别说!”西?美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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