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婚她还要不要在乌鲁木齐待?想到现在的工作?是小何?帮忙搞定的,西美就说不出的犯恶心。但是现在政策很明朗,斯南能回去,她无论?如何?也回不去,除非回上?海当个黑户,那又是万万不能的,再说她回去了能做什?么?像大哥那样干个体?当服务员都超过招工年龄了,还有她要住在哪里?住回娘家??退休工资和工龄怎么办?还有她在新疆的这?二十年变成了个笑?话……
西美又哭得肝肠寸断,当初离开家?她跟姆妈说的话姆妈能忘记,但她自己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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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末班车停在了终点站,司机师傅端着茶缸子下了车,对着西美的背影喊了一句:“同志,夜里注意安全?啊。”
西美好不容易收了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头也不敢回,加快了步子。
回到学校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门房师傅披着春秋衫给西美开了小门。
“哟,顾老师,你老公找了你半天了。”
西美勉强笑?了笑?,把头巾包得更牢了一点,从墙边阴影下进?了学校。
陈东来正和衣躺在沙发上?,沙发边上?是装满了他衣物的蛇皮袋,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赶紧爬了起来。
西美只当他是空气,自顾自把包挂到衣架上?,摘下头巾,端起脸盆毛巾去水房洗漱。
陈东来低头坐在沙发上?,羞惭交加。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一直提心吊胆,怕被西美发现,但是真的被捉了现行后,好像又没那么害怕了。他是犯了错,但小何?说得也对,婚姻出问题,肯定两?个人都有问题,就是这?句话让西美大发雷霆,直接把他的宿舍砸成了垃圾场。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没错,就算错了,她也不认。夫妻吵架无数次,最后每次都是他低声下气地哄她,过夫妻生活也要看她脸色,心情?好三五个月给一次,心情?不好一年给个一两?次,难得做一次,也要顾忌着一帐之?隔的女儿,跟打仗似的速战速决。年轻的时候在井上?太辛苦,反而熬得住,现在坐了办公室,难得下井了,精力好像没处去,他会想,想也有罪,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可能得了病,脑子里只想着那种事,但他不敢表露出来,越是想他越是一本正经?,跟单位里为数不多的女同事说话都隔得远远的,再热的天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里面还要穿一件汗背心。
他对小何?本来没动过任何?心思,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她帮西美解决文凭和单位的事,都收了钱,他不欠她的,她日常在办公室里和一群男人女人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常常嘲他,故意坐到他身上?勾住他脖子,看到他坚贞不屈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哈哈大笑?,把他树出了个柳下惠的光辉形象。直到有一次他来不及控制自己的本能反应,被她发现了,就跟黄河决堤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小何?是勾引了他,他也是心甘情?愿被她勾引的。陈东来心知肚明,无可辩解。这?种事情?会上?瘾,他以前从来都不信,然?而有了一次就有无数次,他变成了另一个他自己都害怕的男人,或者那才是真正的陈东来。他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还有这?么多花样,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他似乎变成了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每每结束后他变回了人,变回了顾西美的丈夫变回了三个孩子的爸爸,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但每次又轻而易举地被勾引,轻而易举地变成野兽。
他喜欢小何?吗?陈东来想过很多次,肯定不能算是喜欢。他看不惯小何?轻佻的举止,说过几次。小何?讥笑?着说他干着奸夫的事却操着她爷老头子的心,这?话太刺耳了,虽然?是事实。于是他偃旗息鼓不再提及。她说得没错,他要女人,她要男人,他们只是各取所需。他因为她不会逼他离婚而如释重负,她也因为他不会纠缠她而恣意放肆。在小何?面前,他甚至不自觉地矮了一等,第一次在办公室她戳到他短裤上?一个洞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陈工侬真塞古(可怜)。
西美“咣啷”把面盆砸回架子上?,依旧视陈东来为无物,自管自掀开帘子进?了里间换睡衣,上?床躺下。
陈东来轻轻地跟了进?来,在斯南那张小床上?坐下。
“起来!”西美猛地翻身坐起,一脸的憎嫌:“吾嫌便侬腻惺!(我嫌你脏!)”
陈东来僵了僵,慢慢站了起来,他看得出她哭得狠了,两?只眼睛肿得更核桃似的,嫌弃也是真的嫌弃,不只是她嫌弃,他也嫌弃自己。
西美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下,哑着嗓子低声说:“离婚!吾要跟侬离婚。”
离婚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