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吾今朝买了太多么子,只剩下来格点钞票,模特身上一套吾噻要了,一百五十块好伐啦。(我今天买了太多东西,只剩这点钱,模特身上一套我都要了,一百五十块好伐?)”
“老板,包包卖伐?帮帮忙卖把吾好伐啦,开只价钿呀。(帮帮忙卖给我吧,开个价呀。)”
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肖为民硬给挤了出去。这下轮到隔壁苹果牛仔裤的老板下巴落下来了。
就这么最后一刻钟,顾东文卖出去六件大衣五件风衣八件毛衣,模特头上的贝雷帽也被一个小姑娘二十块钱抢了去,统共收了一千两百三十块。肖为民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东东阿哥一直笃笃定定,这帮小青年差不多每个人都来问过好几回价,还被他嫌弃过光问不买。
服装生意有时候让人看不懂,这个头一开,好像全上海的时髦小青年全都认准了华亭路服装市场才是上海顶顶时髦的地方,一到礼拜天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不少摊位老板茶杯里都泡了胖大海润嗓子。春节前工商局开会表彰了,八百平方米的市场,一百多个摊位,月平均成交额七十多万元。排队申请进市场的商户上百,市里也下了指导意见,扩大市场,把到长乐路的另外半段早日开发出来,争取形成一个小商圈。
顾东文也没想到南红前年的货今年还能卖得这么火,小小的南红时装俨然已是时髦的代言人。腊八粥还没吃,大衣就全部出清了,回笼了将近四万块钱货款,毛衣也只剩下四五十件,来年开春照样能卖,风衣还有二十来件也不愁春秋天出不了手。上门偷师的人也多,市场里原来叠成山一样的货物现在大多都用上了半身的塑料模特架子,挂成一排颇为壮观,搭配着出样也很普遍,一大半摊主都学着剪下欧美和日本的杂志图片,给顾客看样子吹嘘自己是出口的尾单。也有考究一点的,手上面料和生产线都熟,直接照着杂志打版下单,腊月里还赶着上了大衣新款,赚得眉开眼笑。肖为民大年夜拿到三百块奖金的时候,差点哭出来,阿哥啊阿哥啊阿哥啊,喊了十几声,转头买了一大堆年节礼送来顾家。万春街的个别人不免又懊恼没跟上趟。
景生和斯江也高兴,东生食堂开了几年,他们就数钱换钱跟着忙活了好几年,这两年看不到钱进来,心里也不踏实,吃的用的都有心节约着,斯江连书都不舍得买了,图书馆的借书卡烂了几张。景生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给顾东文说是贴补家用,被顾东文狠狠敲了好几个毛栗子,说这点小钱就想还养育之恩?想得美,至少一百倍才行,景生气得好几天没给顾东文洗衣服。服装摊生意火起来了后,两人每个礼拜天又开始一早结伴去银行换零钱,顺路去华山饭店吃两笼笋肉蒸饺两碗虾肉馄饨,再给大人们拎三笼生的蒸饺回来。
“男人嘛,不管忙什么,赚不赚钱倒不要紧,做得开心就好了。”卢护士和斯江闲聊的时候笑着说。
斯江怕她误会,赶紧解释舅舅这是在帮大姨娘卖积压的库存,而且肯定赚钱了。
卢护士哈哈笑:“放心,我都晓得的,就是说男人不能闲的意思,闲则生非,不是打麻将就是打落袋(台球),香烟老酒切切(吃吃),都对身体不好。你舅舅闲着倒不碰麻将什么的,但他自己也觉得没劲,饭都比以前吃得少,忙惯了的人都闲不下来。”
“女人也不能闲,也得做事情才好,自己挣钱自己花。”斯江道。
“这倒也是。”卢护士连连点头。
作为模特儿的斯江,大年夜除了压岁钱还拿到一百块辛苦费。景生想了想,问爷老头子:“大嬢嬢在香港也开服装摊,要不你让她想办法发点男装回来?牛仔裤夹克衫T恤衫那种,我也能帮忙拍照片卖货,肯定好卖。”跟着屁股上就吃了顾东文一脚。
“好好学习考大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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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武和善让两人阔别半年,执手相看都有隔世之感,一开口却说的是同一句话。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