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了许久的万春街又沸腾起来。
“顾家的小赤佬,真正吓人。一刀直接捅上去哦,杨光只小鬼也?是倒霉,肚皮上一只洞,血淋哒滴!”
“啧啧啧,地上全是血,刘老太一看,直接晕忒。”
“瞎三?话四?,哪里来的全是血?明明全是尿!阿拉小刚就在现?场,目击者?懂伐?杨光肚皮是被陈家小新疆咬的,啊呜一口,掼啊掼勿忒(甩也甩不掉)。”
“咬的呀?阿爹啦娘咧!要不要打破伤风?还是狂犬病疫苗?”
“听说捅人的是顾东文的儿子。不得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顾老大的儿子拿刀捅,随身带刀,应该直接捉进去关起?来。”
“捉啥?顾北武的女朋友全部摆平了,听说伊是司令员的女儿。开了部敞篷吉普车,带了好几个解放军,腰上别着59式手枪,59哦,勿是54,拎得清伐?公安局民警笑眯眯上去握手,杨老太哭色忒啊没用。”
“切,杨光只赤佬活该被教训,天天在学校欺负我女儿,去年用铅笔戳在我女儿眼睛下头,差一点戳到眼睛,老深一只洞,他阿奶说什么?啊呀,又?没戳瞎,有啥关系!呸!活该!”
“对对对,听说实际上是杨光打伤了小新疆,小新疆被送到八五医院去了。一帮子医生护士围着她一个人转。”
八五医院是部队医院,坐落在华山路上。病房很大,好几扇大八角窗,窗框漆成了淡绿色,室内敞亮得很,深色木头地板光可鉴人。
陈斯南张大了嘴好奇地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下嘴唇已经青紫肿胀起?来,一张嘴涎唾水直往下掉,左边的门牙磕断了小半块。她伸手好奇地摸摸断掉的横截面?,刺刺的,沙沙的,有点像吃沙子的口感?,再用舌头舔舔,涩涩的。
顾阿婆拉下她的手:“不许摸,你妈等?下就过来了。”
陈斯南丢下小镜子一骨碌下了地,就往病床下头钻。顾阿婆拎住她的裤腰带往外拽:“你个小霞子,皮得很,做什么呢!下头脏不脏的——”隔壁病床上小朋友和家长们都哈哈笑起?来。
“陈斯南!”病房门口传来压低了音量的怒吼。
斯南挣开外婆的手,逃到最里头。
“你给我出来。”顾西美弯下腰要去拉她。斯南嗖嗖地爬到另一头。顾西美绕到另一头,她又?嗖嗖地爬去对角线。这般猫捉老鼠老鼠躲猫,母女俩已经战斗了整三?年,配合得行云流水。
“你出来不出来?”
“呜呜不粗奶——”陈斯南口齿不清地提出要求:“姆妈侬覅打吾。”
顾阿婆和稀泥:“外婆在呢,不让你妈打你,你快出来。乖啊。”
顾西美深深吸了口气:“不打你,你出来。带你去楼上病房看姐姐。”
斯南探出头来:“阿姐也?被打了?”
顾西美抄住她肋下把她拖了出来:“你不听话乱跑,姐姐急得到处找你,得了急性阑尾炎,开刀了。”
“阑尾是啥?”
“肚皮里的一个东西。说了你也?不懂。”顾西美抱起?斯南招呼顾阿婆一起?走。
“开刀要切开肚皮伐?”
“废话。”
“阿姐会死吗?我不要阿姐死!”
“放屁。医生开好刀她就没事了,就是要在这里住两个礼拜才能出院。”
“那也?要住在这里。我要陪阿姐。”陈斯南突然喊了起?来:“大表哥大表哥!姆妈,大表哥在那里!”
顾西美回过头,看到顾景生坐在消防通道的楼梯口,靠着墙黑黑瘦瘦的一小团,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不由得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你——过来吧,跟我们上楼去。”
顾景生没做声,站起?身从昏暗里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顾西美又?皱了皱眉,加快了步子。顾阿婆看了顾景生一眼,叹了口气:“走吧。去看你斯江妹妹。”
——
周善让打了招呼,给斯江安排的是双人病房,隔壁床空着,晚上陪夜的人能睡得舒服。这时?陈斯江已经醒了,浑身还是麻的,她朝周围一圈人转转眼珠子,努力笑了笑。
陈阿娘陈东来,顾北武周善让顾南红,加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偌大的病房里挤得满满的。医生还在交待术后注意?事项:“排好气才能喝水,先喝一点点。要多按摩腿,刚才那样?的按摩手法你们都记住了伐?有什么事摇这个铃,护士会过来。晚上可以?两个人陪夜,不能再多了。”
陈阿娘眼泪水淌淌地:“阿拉囡囡切了噶大格苦头!(我家宝宝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阿娘天天来陪侬啊。”
陈东来劝慰老娘,感?谢医生护士,再谢过周善让及时?相助,看到顾北武冷冽的眼神,又?不免很心虚。顾南红忙着和周善让搭话,见顾西美几个进来,心疼了斯南两句,把视线落在了顾景生身上,呀,这个小鬼黑是黑瘦是瘦,五官长得真好,就是一点都不像姓顾的。
顾北武送医生护士出去,返身回到病房,见斯南趴在病床边,小脸轻轻靠在斯江手上:“我不疼,真的。阿姐你疼不疼?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斯江的眼泪断了线一样?,流进耳朵里,低声呢喃着:“妹妹回来啦,妹妹的嘴巴怎么了?”顾西美掏出手帕替斯江擦眼泪,哄了她几句。
顾景生站在门后,一声不吭。顾北武拉过一张椅子叫他坐,他摇摇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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