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抬起眼眸,认真道:“是。”
听到这话,那人突然大笑出声:“好!好!我去!我女儿还在那里,洛司主,我跟你打!”
“打!”
有一个司州口音的青年大喝出声:“每年秋天都要来一次,种的田,要上税,要被他们抢,老子受够了!”
“打!”
“洛司主,我们打!”
声音此起彼伏,大家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洛婉清看激昂人群,端起酒杯,扬声:“好,那今日饮此水酒,以作见证。今日起,我与诸位同生共死,诸位不退,我洛婉清绝不后退半分。战场之上,若生,按军功行赏。若死,诸位将兄弟姐妹铭牌带回,一人二十两,我必将抚恤银送至家中,以慰家人,告知他们,诸位为国而战,无上荣光!”
“好!”
所有人激动起来,洛婉清举杯高喝:“来!”
说罢,她仰头一饮,随后将杯子摔掷在地,往外走去,翻身上马,领着众人道:“走罢!”
所有人陆续喝完,上马随军。
青崖静静看着领着方家三兄弟和孙尚权周山等人冲出去的洛婉清,看着跟随在她身侧,一双双灼亮的眼睛,他清楚意识到——从此刻起,这支军队,不属于陛下,不属于谢恒,不属于周山,它属于,洛婉清。
青崖想了许久,轻笑一声,终于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他们于月色中快速行军往前,来到和玉关时,和玉关城门早已打开,洛婉清率军穿成而国,路过主道,她忍不住大喊出声:“收复边境,扬我国威!”
这一声大喊出来,所有人齐齐高喊出声。
声音震响在和玉关,很快便得到回应。
洛婉清听着那回应的浪潮之声,她内心安定下来。
她终于确定,她去的方向没有错。
不管最初为何打这一仗,但是这一刻,或者说,其实从她打开玄天盒,知道有那么几万人在等着王师接他们归乡之时,她心中就有这样一个愿望。
收复边境十城,打过去。
她骨子里似乎一直有着这样的血性,只是她总会想,想值不值得,想每一个人性命何其珍重。
可在得到所有人回应这一刻,她明白,她不是一个人。
谢恒青崖李归玉这些人的阴谋算计,她懂,但她想,她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她带着军队一路俯冲往下,攻城器械跟着他们推着过来。
军队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接近城门,平城慌忙鸣鼓,洛婉清骑着马,带着方直方圆,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甩着手中用绳子拴着的铁爪。
这是监察司针对他们这些有武艺之人研创的攀墙工具,她先带一拨人上城墙,如果能开城门最好,开不了,也在城墙上保证登云梯能靠近。
“弓箭手!弓箭手!”
平城守将慌乱大喊,匆忙的箭雨从天而落,洛婉清驾马冲刺在箭雨之中,抬手将铁爪一甩勾上城墙,随后凌空而起,便攀上高处,拔出刀来,大喊出声:“冲!冲!冲!”
她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听到,她只听着身后鼓声擂响,喧嚣震天而起,她热血澎湃,一路砍杀在城楼之上。
这场攻城战只花了半夜结束,等一路追击巷战结束时,已经是第二天天亮。
洛婉清这一生没有在这么短时间中杀过这么多人,晨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整个人仿佛是从血里捞出来,她看着一路上的尸体,往来士兵,阳光暖暖照在她身上,她静默许久,转过身去。
她平静处理完所有余下之事,等晚上歇下,她坐在书桌前,突然很想和谢恒说几句话。
她想了许久,拿出纸笔,写下一句:“平城已得。”
犹豫片刻后,她才接着写:“我很想你。”
她让追思将信送出去。
追思上半夜送的信,等天明时,追思已经站在窗口,像是一直在等待一般。
洛婉清赶紧上前,就看见谢恒的笔迹,上面写着:“人无根不立,世无杀不善,惜娘,总有结束的时候。”
信下面附了两个小人,女子穿的是她的司主官服,男子穿的是谢恒的司主官服,男子亲在女子脸上,附赠一句——
我也很想你。
看着这张图,洛婉清一时什么都想不了,只觉面上发烫,下意识想将信烧毁,以免别人看到。
但是一想这是谢恒笔迹,又有些不舍。犹豫许久后,终于还是选择将它折起来,放在自己身上,随身携带。
想了想,她还是不忿,抓了纸,严肃写道:“不准再画这种东西!”
写完之后,她抓了追思过来,将信绑好后,叮嘱道:“你休息一会儿,睡一觉,赶紧给他送过去!”
两人就这样靠着追思通信,追思每天都要来回一趟。
洛婉清事无巨细说着战场的情况,谢恒读着她的心,可以清晰感觉到她的成长、蜕变。
北戎后腹被李圣照偷袭,无心看管这十城,洛婉清得了机会,连下十城,军心大震。
五月初一,北戎遣使者来找洛婉清谈判。
五月初四清晨,谢恒醒来时,看见追思站在窗口。
他取下洛婉清的信,又是厚厚几张,写满了她和北戎谈判的情况。
最后确认:“边境十城归还,他们会让道,由太子殿下与崔子规领兵通过。五月初五,我回来。”
谢恒看着这封信,听见朱雀急急跑进来。
“公子,”朱雀压低声,郑重中带了几分担心道,“陛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