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司主,卑职之幸◎
洛婉清一顿,便知谢恒此刻是气得狠了。
她有些无奈开口:“公子不必取笑我,先进马车来,我同您解释。”
“司主所行自有道理,不必解释,”谢恒将衣袖从洛婉清手中拽开,拉上衣衫,坚定又礼貌道,“男女有别,在下另寻马车。”
“我有正事!”洛婉清一把拽住他,知道不寻个理由,谢恒怕是不会上车,忙道,“还请公子一叙。”
谢恒闻言,转眸看她,上下打量片刻后,强调道:“只谈正事。”
说完便弯腰进了马车。
洛婉清看他进来,与他隔桌而坐,朱雀不敢入内,便和车夫坐在马车外。
两人落座之后,马车便启程行去,两人静默无言,谢恒想了想,打开了手边棋盒,率先开口道:“洛司主不是说有正事要问吗?”
洛婉清听着他说话,悄悄瞟他一眼,见他眉宇间尽是冷色,知道现下和他说其他怕是要碰大钉子,便打算先缓一缓。
她看谢恒拿了棋子,便跟着取了白棋,同谢恒你来我往落子布局,斟酌着道:“公子方才找陛下说什么?”
“陛下让在下辅佐司主,请司主酌情,给在下一官半职,也方便为司主做事。”
洛婉清知道他没说全部,自己分析着里面的道道。
李宗让谢恒辅佐她,其实就是让谢恒来做事,监察司都是谢恒的人,军队里也是谢恒的人,她不过就是个空挂着监察司司主名义的傀儡,让谢恒做事,不就等于让谢恒暗中操控一切?
到时候,谢恒做事,她来顶锅,当真完美。
她点了点头,落下棋子,追问道:“那公子觉得什么职位合适?”
“司主决定就好。”谢恒语气淡淡,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洛婉清看他一眼,装作没听出这话里的生疏,落着棋子继续道:“那你暂且任副司主一职,出去办事,一切都说是我的意思就好。”
“是。”
“这次陛下让北四军中的三军出征,南衙十六卫一同跟着,十六卫多出自世家子弟,跟着我们怕是不妥。”洛婉清搞清楚李宗对谢恒的安排,便说起去司州之事,“我想将他们留在东都,只带北三军出去。”
“方便他们掌控东都?”
谢恒询问,洛婉清落子落座稍迟,想了想后,她才换了个地方落下棋子:“何出此言?”
“北四军收编六率军后,扩编到八万人,一军两万,屯兵东都。而十六卫其实分布全国各地驻守,只抽调了两万人放在东都。现下陛下将六万人给了你,只留两万驻军,若是十六卫反了,陛下怎么办?”
谢恒说着,洛婉清便知道李宗绝不会同意这个方案,她思考着道:“那路上给他们寻个地方放生?”
“放生”这个词用得谢恒有些想笑,但一想她的行径,又压下笑意,淡道:“没必要。世家子弟多为将领,士兵大多还是普通百姓,两万人本来就是从十六卫抽调出来,并不算熟悉,不如将北三军重新编队,这两万人融入不同的队中,再将那些世家出身的将领控制住,等出了东都,没多少时间,这就是你的人。”
洛婉清听他话语慢慢放松了警惕,点了点头,继续道:“明白了,那只有三日就要出征,军需粮草这边,户部兵部工部确认能安排好吗?”
“半个月的量没问题。”谢恒应道,“军需一直有保障类库存,再多就要想办法了。”
“那就好。”
洛婉清放下心来,她无话可问,谢恒也不出声,洛婉清看着棋盘上不断成型的棋局,想了许久,终于道:“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恒闻言,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只道:“你的正事谈完了?”
洛婉清犹豫着点头,低头看着棋盘,她不敢看他,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道:“我知道现下公子心里有怨气,但我心中一直是向着公子的,公子若有不解之处,可以问我,你我二人……”
“喝点水吧。”
谢恒单手倒了杯茶,直接打断她,将水递过去。
洛婉清看着送在面前的茶杯,一时琢磨不透谢恒的意思,但她也不敢不接这杯茶,毕竟,万一是谢恒示好呢?
她端过茶水,一面喝茶,心不在焉喝了口茶水,正打算继续解释,却突然反应过来,水的味道不对!
洛婉清震惊抬眼,谢恒没有看她,端着茶抿了一口。
“你……”
洛婉清话都来不及说完,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克制不住往前一扑,谢恒手疾眼快,伸手扶住她那张差点砸在棋盘上的脸。
“问又不会说真话,”谢恒转眸看向他手掌托着的那张清冷寡情的脸,抬手搭上她的脉搏,“浪费口舌做什么?”
谢恒给洛婉清的迷药量不大,劲儿很大。洛婉清一觉睡醒时,已过午时。
她猛地从床上惊醒,喘息着环顾四周,下意识道:“谢……”
话音开口,她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马车,而是自己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门窗四敞,屋中堆满了文书,看上去颇为壮观。
她身上衣服被人换过,伤也都已经被人包扎处理过,内力简单游走一圈,也发现明显是被人梳理引导,甚至还可能吃了些药物,相比晕倒之前,整个人都好上许多。
这是做什么?
谢恒迷晕她做什么?
洛婉清有些发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一抬头,就见竹思端着饭和汤药走了进来。
“呀,”看见洛婉清醒过来,竹思笑起来:“司主,您醒了。”
“公子呢?”洛婉清立刻开口。
竹思将饭菜汤药送到洛婉清面前,解释着道:“公子去工部那边查看军械去了,他临走时宫里来人,将您的司主官袍送来,公子便连同司主印一起放置在桌上。他说您醒后,便可穿上官服,同朱雀一起去城郊北四军营,与北四军统帅周山将军见个面,熟悉一下将领,等三日后出征点兵时,方便重新编队。等明日监察司会安排众司使朝见司主,宣告司主继任一事。”
洛婉清听着,谢恒人虽然不在,倒是把所有事情安排好。
她一时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气他下药,还是感谢他公私分明,所有事情做得妥妥帖帖,没有为难她。
只是如今时间紧急,她也没时间多想,便立刻起身道:“我吃个饭,便和朱雀使去见周将军。”
“哦,还有。”
竹思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公子还说了,监察司有些东西是他的私产,您当了司主,有些账得算清楚,让您晚上回来,记得去找他。”
洛婉清闻言一愣,等反应过来竹思在说什么时,她气得笑起来,笑了无奈。
最后只能摆手道:“知道了。”
周山是谢恒的人,谢恒早安排好,虽然明面上没有多说,但洛婉清过去,周山已经将一切打点妥当。
洛婉清熟悉了一圈北四军的情况,将人都认了一遍。
周山暗中同她大约说了一下每个人的来历性格,洛婉清心中便有了数。
她如今在东都闻名,巡视军营时,不少士兵都在偷偷观望,窃窃私语。
洛婉清扫他们一眼,也没多说,只同周山说了将十六卫打散进来之事,周山点点头,这不算小事,但也不复杂,便道:“明日末将会将编队方式名单整理出来,后日前递交给督军。”
洛婉清颇为感激,行礼道:“多谢周将军。”
“无妨,公子公正断案,于世家子弟手中救我性命,我敬重公子,敬重监察司,也敬重司主。”
“敬重我?”
洛婉清有些奇怪,周山笑了笑:“营中大多听过些许关于司主之事,我们都是贫民子弟,能跟随愿为秦家鸣冤、为百姓逼审东宫六率、为家仇逼杀郑平生的司主,我等十分高兴。这世上若多一些洛司主这样与强权相抗之人,我等日子会好过许多。”
“公子也是这样的人。”洛婉清得话立刻开口。
周山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不过在说司主,您就马上要提公子,倒当真十分在意公子了。”
“倒也不是说在意与否,”洛婉清神色中带了些无奈,温和道,“只是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当有他的公道,我希望公子也有。”
周山有些听不明白,洛婉清抬眸看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愿天下人都知道。”
周山闻言,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道:“愿司主心想事成。”
说着,周山送着洛婉清离开,洛婉清独自回到山上时,已经入夜,她从台阶上走上去,就见谢恒小院还亮着灯。
院门房门大开,但独不见谢恒,只有灯火通明,仿佛是在等待归人。
洛婉清犹豫片刻,她想了想,还是转身打算回自己小屋。
只是刚一提步,就听谢恒道:“怎么不进来,怕我要账?”
洛婉清一愣,意识到谢恒在屋里,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回头,提步进院。
谢恒正在坐在看从西北来的文书,一抬头,就见女子黑衣金冠,从门外而来。
这身衣服不算精致,明显是赶工制成,但用工极好,也算庄重。
黑色绸底,上绣金花散落在布料之上,广袖纤腰,衬得她贵气中带着女子独有的美艳。
他目光从她腰间匆匆一扫,便不敢多看,低头看向手中文书,淡道:“坐吧。”
洛婉清忐忑坐到谢恒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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