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璧月想了想,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宴席完毕,郑锦心缓步走回自己小院,走到一半,就听身后传来郑璧月的声音:“二妹。”
郑锦心愕然回头,看见郑璧月提灯而来,她走到郑锦心面前,笑了笑道:“二妹今日的发簪格外好看啊,是今日去拜佛路上买的吗?”
郑锦心闻言,立刻面露惧色,忙道:“是……”
“二妹哪儿来的财帛,能买到紫檀木了?”郑璧月抬手抽走木簪,郑锦心愕然抬头,就见郑璧月冷声道,“哪儿来的?!”
“是……”郑锦心撇过头,不敢看她,艰难道,“是我捡的。”
“捡的?”郑璧月抬手将木簪抵在郑锦心面上,平静道,“你说我失手在你脸上划一道,父亲会怎么罚我?”
闻言,郑锦心脸色瞬间变的煞白。
“姐姐,”郑璧月提醒道,“你残害胞妹,于名声有损。”
“家族之事,如何传出去呢?”郑璧月轻笑,“我日后是要当皇子妃、太子妃、乃至皇后的人,你真当你我之间是姐妹吗?想清楚——”
发簪尖抵在郑锦心脸上压下去,郑璧月冰冷开口:“你母亲是奴,我母亲是主,你我之间,你也是奴,发簪,哪儿来的?”
说着,皮肤上传来尖锐的疼,郑锦心惊得闭上眼睛,尖叫出声:“是别人给我的!”
郑璧月动作一顿,郑锦心颤抖着喘息:“今日……今日我路上遇到一个女子,她给了我这只木簪,请我照顾她。”
“哦?”郑璧月明显不信,“你如此好心?”
“真的,”郑锦心赶紧道,“真的是我救下女子送我的……”
“她叫什么?”
郑璧月刨根问底,郑锦心一顿,郑璧月露出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呢?什么时候勾搭上李归玉的?姐姐的东西也敢抢,不要命了?”
郑璧月说着,手上猛地用力,郑锦心尖叫后退,急道:“是洛婉清!”
“你说什么?!”郑璧月猛地抬眼,“你说谁?!”
“她叫洛婉清。”郑锦心捂着脸,仓皇道,“路上看见郑家的马车,就把我拦了下来,听说我是郑二小姐,就拜托我将这根木簪……交给……交给三殿下。我……我哪儿见得到殿下,我就想自己用了……”
郑锦心说得磕磕绊绊,根本不敢看郑璧月。
郑璧月抓着木簪,想了许久,抬眼看她:“你没骗我?”
“不敢。”
郑锦心赶紧摇头,郑璧月想了想,抬眼看她:“人呢?她让你把这发簪给三殿下,没告诉你住的地方吗?”
“她身体很虚弱,”郑锦心撒着谎,“我将她安置在郊外了。”
郑璧月没说话,片刻后,她平静道:“此事你休要与人提起。”
“是。”郑锦心赶忙点头,“我绝不会同任何人说。”
“你等等,我准备一下,”郑璧月思索着,咬牙道,“找时间,你带我去见她。”
“是……”
郑锦心不甘不愿,郑璧月拿着木簪,冷声道:“这东西不属于你,我带走了。”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
郑锦心抿唇不言,她目送着郑璧月离开,神色慢慢变得平静。
柳惜娘果然没有骗她,郑璧月上钩了。
而郑璧月拿着木簪,想着郑锦心方才的言辞。
蠢货。
她冷笑出声,她用脚指头都知道,郑锦心怎么可能突然好心收留一个女人?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无非就是想窝藏着洛婉清来和她争李归玉。
可现下暴露得这么早,她必定是想引她过去。
她是怎么知道洛婉清的存在的?
郑璧月闭眼一想,便想起昨日弹着琵琶的柳惜娘。
原来在这里等她。
好的很。
郑璧月握着木簪,一想就知,木簪必定是李归玉给柳惜娘的。
男人果然要死了才清净,活着就会惹事。
但万一洛婉清真的活着……
那她得再死一遍。
在此之前,她决不能打草惊蛇。
至于郑锦心这个蠢货……她既然没有姐妹情谊,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郑璧月盘算着,转头看向身后周莹,吩咐道:“去盯着柳惜娘,看看她在做什么。”
洛婉清做的事倒也简单,每日她都去街上,给其他人制造一些刺杀她的机会,随后便溜达回来,去地牢提审,将案子一桩一桩理出来。
本来他们就已经把黑产下游所有相关信息早就处理好了,就等这些官员的口供,这些官员比下面行走江湖的小虾小蟹还不耐上刑,基本抓回来几个时辰内必招,顺藤摸瓜,基本把东宫余下主要任职的官员、经手的奴仆都抓了个遍。
整个东宫瑟瑟发抖,朝堂上参她的折子如雪崩山塌,洛婉清每天白天办案,夜里就等崔恒过来,陪她写判状。
东宫的案子除了东宫六率,其余案子都办得差不多,她便需要按照《律》中的判断,一一对应,按照判状制式,一桩一桩案子梳理给出结果,写下判状。
她每一笔都写得很慎重,因为她清楚知道,这每一笔,都是一个人生死祸福。
其实若是她一个人,她或许根本不敢写这判状,因为她自己不能确定自己对不对。
她承担不了决定这么多人命运的职责。
但是还好的是,崔恒会帮她梳理,谢恒会做最终的审核,如果她做错了,谢恒会纠正。
这给她极大的勇气,感觉自己身后是一座高山,他俯瞰着她所有行径,指引着她前行的道路。
可谢恒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忍不住想。
他每一天手中的案子,都关系着无数人命,一笔下去,便是一个人、乃至一家、一族之人的性命。
他是如何落笔的呢?
他会不会害怕自己判错?他又如何确定,自己不会错?
这样一想,她便忍不住又对这个人多几分敬仰。
虽然谢恒脾气阴晴不定,但想到他的结局,他的选择,他便是她高山仰止的存在。
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很难不去敬重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