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顶着谢恒的外衣,手中提着一盏花灯,将脸藏在暗处,跟着谢恒疾行。
虽然看不清脸,但注意到的人看到没遮住的衣衫,也认出了她的身份。毕竟她今日风头太盛,太过扎眼,哪怕是衣衫纹路,也总有有心人记住。
若她是闺阁中待嫁女子,今日名声算是毁了。只是她是监察司的司使,司使出来办案,总有些意外,众人便也只敢诧异看着,不敢多问。
谢恒没有心情在此处逗留,走得很快,这也合了洛婉清心意。
今日时间拖得太长,原本一直被她压制着的极乐丹药效已经开始有些克制不住,早些到达监察司,她方才安全。
只是走了没片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喊起来:“灵殊!”
谢恒顿住步子,洛婉清心上一颤。
两人回头,便见谢毓书提着花灯小跑过来,瞟见洛婉清,谢毓书正要说话,随即看见了洛婉清手中花灯。
他愣愣看着花灯,谢恒不着痕迹将洛婉清挡住,不耐开口:“什么事?”
“哦,”谢毓书反应过来,赶忙道,“我是来说,叔父……也很久与你没见了。”说着,谢毓书声音低了下去,“既然琴音盛会能来,那……”
“我来办案。”
谢恒打断他。
谢毓书脸色微僵,随后有些尴尬笑起来:“哦,这样。”
说着,谢毓书将目光又落到洛婉清手中花灯上,迟疑着发问:“这花灯怎么……”
话没说完,他便察觉谢恒冰冷的视线,谢毓书再迟钝也知道不能再说下去。
他声音僵住,谢恒气势稍敛,淡淡扫过他,转身道:“走了。”
说着,他便带着洛婉清离开。
洛婉清跟在谢恒身后,一路往前,走出府外,便见朱雀坐在马车上,嘴里叼着根草,百无聊赖哼着曲子。
看见谢恒出来,朱雀马上从车头跳下来,满脸恭敬道:“公子。”
谢恒应了一声,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等谢恒进了马车,洛婉清不由得有些犹豫。
她现在状态不太好,与谢恒这么私下共处一辆马车,她怕自己露出什么异样。
她不敢上马车,谢恒察觉她不动,抬眸看来,命令:“上来。”
“公子,”洛婉清抿紧唇,低声道,“卑职想自己回去。”
谢恒闻言,冷声追问:“为何?”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相帮,”洛婉清没察觉谢恒异样,将谢恒的衣衫和花灯递了过去,朱雀茫然接过,就听洛婉清道,“卑职还有它事要去处理,望公子应允。”
谢恒没有出声。
按理谢恒听到这里就该放人,然而他却还是没有,过了许久,继续追问:“什么事?”
这话让洛婉清一愣,她没想到谢恒还会继续问下去,一时竟是不知该撒什么谎。
谢恒一看她的模样,便知她只是敷衍。
他有些自厌转头,淡道:“去吧。”
得话,洛婉清松了口气,赶忙转身离开。
听着她远走的脚步声,有种涩意从心上升腾而起,让他有些不堪。
朱雀看着洛婉清的模样,忍不住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谢恒,疑惑道:“公子,你们吵架了?”
“与我无关。”
谢恒放下车帘,淡道:“走吧。”
与他无关。
她的爱,她的恨,她的未来,都与谢恒无关。
她只是谢恒培养的一位属下,与朱雀,与星灵,与监察司的众人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在她处理私事与李归玉对峙时,他不能开口多说一句。
在她转身离开时,他不能多做挽留。
谢恒永远只能站在一旁端望、目送,培养她成为监察司最优秀的司使,看她扶摇直上,乘青云。
他本就是遗留阳世的孤魂野鬼,孤身而来,便该不带半点牵挂而去。
可他也是崔恒。
谢恒闭上眼睛,忍不住蜷起手指,感觉心尖像是被那只白玉飞鹤簪锐利划过,一瞬想起那烟火下,让他忍不住伸手触碰的女子。
当过看过人间最美风景的崔恒。
又怎甘心只当谢恒?
“公子,”朱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有些疑惑道,“就这么放着柳司使自己回去啊?我看她有点不对啊。”
这话让谢恒动作一顿。
那些充斥在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瞬间止住,他脑中突然闪过方才洛婉清暗示郑璧月的言语:“要查就查个彻底,请监察司刑部中御府一起来查,看看今日我到底是如何进的后院,又为何,会一个男子相逢,相逢后,对方还划破了我的衣衫……”
他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急喝出声:“停下!”
说着,他撩开车帘,冷眼看向长道:“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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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清和谢恒刚离开,郑璧月便追着李归玉进入后院。
两人一进无人长巷,李归玉转手便掐住郑璧月脖子,将她猛地按在墙上,冷声道:“给我一个理由。”
郑璧月知道李归玉问的是方才放走柳惜娘之事,她挣扎着看着李归玉,艰涩开口:“应当是我问殿下吧,殿下到底为何邀请她来郑府,又为何一定要将她带到下狱?”
“她牵扯东宫的案子你不知道?”李归玉凑上前来,郑璧月冷笑出声。
“所以今日她为何而来呢?”她不让半分,与他争锋相对。
李归玉神色微冷。
王家的烂摊子王家不希望郑氏知晓,郑平生若知道,难保不会做些什么。
而且若让郑平生知道他在为王家做事,难免会有想法。
郑璧月不敢让他知道她做的事,但也笃定了他亦不敢同她直说他今夜所做之事。
两人对视之间,却已是将一切心知肚明。
过了片刻,李归玉松了手,上前一步,低声示弱:“壁月,你知道我的难处,不要为难我。你我将要成亲,我们才是一体。”
“殿下的意思我自然省得,”听李归玉声音放软,郑璧月声音也温和下来,缓声道,“只是今日柳司使的确是因身体不适进的后院,若是查起来,我怕对殿下名声不利。她一位女子,咬死要污蔑殿下,哪怕殿下清白,也是说不清的。”
听这话,李归玉一顿,他抬眸盯着郑璧月,瞬间便明白郑璧月做过了什么。
他克制住惶恐焦灼,遮住眼中冷意,笑了笑:“是我思虑不周,误会你了。”
“只要殿下没事,壁月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郑璧月含羞低头,却是没有半点让步。
“宴席未散,”李归玉转过头去,“我陪你见见宾客吧。”
李归玉这要求让郑璧月有些诧异,但他愿意与她一起见客,便是她未来身份的另一种承认,郑璧月也不推辞,只道:“是。”
说着,两人便一起离开,李归玉看了一眼一直守在不远处的紫棠,朝着紫棠指了指后院,便提步往外。
李归玉跟着郑璧月在花厅见了会儿人,便见紫棠重新出现在视野,他也没耽搁,转头看向郑璧月,温和一笑:“壁月,我有些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先行告退。”
郑璧月见天色已晚,也没留人,送着李归玉离开。
等李归玉领着紫棠青竹走出大门,紫棠立刻上前:“问了侍女,是给柳司使用了极乐丹。”
听到这话,李归玉眼神冷下来,抬手:“解药呢?”
“这儿,”紫棠将药瓶奉上,“我按着侍女指引偷了出来。”
李归玉拔开药瓶闻了闻,确认药没问题,随后抬眸:“那侍女怎么处理的?”
“杀了。”
紫棠垂眸:“扔在巷子里。”
“可惜了,”李归玉收起药,冰冷道,“你该放在郑璧月床上,她太放肆了。”
“还有,”紫棠抿唇,有些紧张道,“殿下,卢令蝉被他们带走了。”
“无妨。”李归玉转身跃向监察司方向,淡道,“他活不了,先去找柳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