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偷偷看他,忍不住笑。
下午的时候,孟衍忽然出现在了书房里,彼时桑枝正瘫在旁边的沙发上打游戏。
“殿下,夏宗主说有事求见您。”孟衍带着新年的喜气,今天竟然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他倔强得不肯剪掉自己的长发,此刻披散着的头发都被一根皮筋简单地扎着。
“知道了。”
容徽简短地答了一句,然后便道:“下去等我。”
“是。”孟衍低首应声。
他将自己整理出来的一些有用的笔记,还有他出的一些试题都放在桑枝的书桌上,仅仅只是卷子就有两本五三的厚度,那还是他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想出来的。
“这些都要做完。”
容徽把手里的笔放下,“笔记也要记下来。”
桑枝只是看着那些卷子和笔记本,就觉得脑袋疼。
“我做题做得要吐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容徽走过去,直接俯下身,双手绕过桑枝的腰身,把她抱了起来。
桑枝惊呼一声,被动地抱住他的脖颈,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掉了。
他把她抱到书桌前坐下,一手撑着椅背,偏头瞥她片刻,他还是没有忍耐,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嘴角。
“好好学,我明天回来。”
他说。
等容徽回到他的别墅时,夏靖舒早已等在那里多时。
“臣夏靖舒,拜见殿下。”
他恭敬地躬身行礼,并没有像明霄那个老头子一样,次次都是跪拜大礼。
“什么事?”
容徽坐下来,旁边的孟衍便适时端来一杯热茶,“殿下,请用茶。”
“殿下,您难道真的相信,当初勾结魔修,意图谋害殿下您的,真是明裕那么简单?”
夏靖舒也不多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
容徽刚喝了一口茶,听见夏靖舒的这句话,他果然一顿,抬眼看过去。
夏靖舒一见容徽这样平静的神情,便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于是他便道,“看来殿下也是不信的。”
“看来你知道是谁?”容徽垂眼,不动声色。
“想必臣的答案,与殿下是一致的。”夏靖舒咳嗽两声,脸色也有些苍白。
“臣年少时,父亲便遭人暗害,死得离奇,几乎所有人都说,父亲是死在魔修的手里,可我越长大,却越发觉得这件事里隐藏着许多的疑点。”
宗门凋敝,如今的夏氏更是不比明氏,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屈居明氏之下,被其差遣。
但在十五年前,夏靖舒的父亲夏逢年却是宗门里出了名的天资奇高的英才,若他不死,夏氏宗门的核心仙籍若不被盗,夏氏又何至于此?
多少年来,夏靖舒拖着残破病躯,一直在寻找着一个真相,他想要找到父亲之死背后隐藏的秘密,也想要手刃仇人,光复夏氏。
“一年前,我查清了所有的真相。”
夏靖舒说,“殿下,明霄为了脱罪,竟然连自己一手养大的重孙都明裕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此前明霄一直不屑与妖族往来,如今却愿设下妖族与宗门的集会,臣担心,他会再次对殿下不利。”
“一个明霄,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孟衍皱起眉,思索片刻才抬头去看容徽,“殿下,莫非他身后还有……”
“那这集会,殿下您还要去吗?”孟衍问道。
“为什么不去?”
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容徽的神情始终沉静冷淡,“我等这个人,很久了。”
“既然他们都在等我,”
他掀唇哂笑:“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夏靖舒走后,容徽便去了这别墅低下的地下室里,在那里,已经有一个人被关了半月有余。
昏暗的地下室里潮湿阴冷,被锁链锁着的年轻男人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匕首的边缘仍有鲜血渗出。
男人脸色苍白如纸,半睁着眼睛,仿佛昏昏欲睡般,看着容徽走近。
容徽走过去时,俯身将那匕首又刺进去半寸,男人骤然睁大了双眼,却仍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唯有脖颈间凸起的青筋仍在昭示着他的痛苦。
他也许终于清醒了一些。
“你们魔修的心脏,原来真的会慢慢石化啊。”容徽的语气缓慢,手指松开刀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时,他漂亮的眉眼间,笑意都似嘲讽。
“半个月了,还是不肯说她在哪儿?”
他忽然收敛了笑意,那张无暇的面庞隐含阴郁戾色。
这哪里像是一位世人口中仁慈的神明。
男人咳嗽着吐出鲜血来,他睁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年,开口说话时,嗓音干涩低哑,“少君,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他竟还扯了扯干裂的唇。
身为义子,暮云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亲情,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爱。
但他此刻,却无法否认自己也有过那么一瞬间,是嫉妒过容徽的。
因为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义母,什么时候真的关心过哪一个人。
她要杀了容徽喜欢的姑娘,最后却因为容徽的极端赴死而不得不咬牙妥协。
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她的想法,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她。
除了容徽。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暮云很清楚地知道,身为神明的这位殿下,从他开始留恋这人间,爱上那个姑娘的时候开始,许多的事情就早已经注定了。
因为颜霜,终会将他从神明,渡成恶魔。
到那时,他再不会爱人,再不会有丝毫的情感,从此以后,神格尽失,沉沦欲海。
这就是他的悲剧。
却是颜霜等待多年,最想要看到的一幕。
那一天,
就快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