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醒来时,容徽已经离开了。
隔壁的房间干净整洁,被子平整无皱,仿佛他从来没有在她的家里出现过一样。
床头的逢生花种已经有了小花苞,桑枝把它摆在窗前的小架子上,做作业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看上几眼。
容徽离开的第六天,妙妙差点就被桑天好带去医院绝育,如果不是从图书馆回来的桑枝及时拦下来,被塞在猫包里的妙妙很有可能就要被成功绝育。
那天之后,妙妙就一直躲着桑天好,只要他一出现,它就使劲往沙发底下钻。
桑天好大约也是明白自己被妙妙嫌弃了,他就用各种小鱼干鱼罐头诱惑它,想挽回这一段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情分。
但妙妙却并不搭理他。
就好像曾经桑枝对妙妙百般讨好,每天在自己的窗台前放上猫粮和小鱼干,它也还是爱答不理。
“妙妙,时间过得好快呀……”
桑枝坐在书桌前,摸了摸正在抓着她的笔袋玩儿的胖狸花猫,窗外那条窄巷后的那栋居民楼早已经消失不见,对面的整个小区都已经成为了一片开阔的平地。
高楼倾倒,时间流逝,记忆里的许多画面都像是被拢在那些阴雨天的灰败天色里,她静静地盯着对面那一片有人不断进进出出的工地,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容徽的面庞。
背影清瘦的少年站在细雨朦胧的深巷之间,他的肩头坐着一只狸花猫。
泛着鸭蛋青的天幕低垂,层层的雾气忽浓忽淡,而他就是其间,最令人难忘的一幅画。
可惜桑枝的画画水平仅仅停留在老丁头的阶段,不然她就该把他画下来。
容徽离开那天,她在自己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串手链。
或许是他在她沉沉睡去后,悄悄戴在她的手腕的。
那是她前两天在朋友圈里发过的那款手链,她原本打算再存一存零花钱,到时候再买,却没有想到,他先给她买了。
桑枝怀疑,他原来的那些奖金,应该已经不剩什么了。
“你想不想容徽?”桑枝放下笔,挠了挠妙妙的下巴。
妙妙软软地叫一声,用脑袋蹭她的手背。
桑枝按亮手机屏幕,往妙妙面前凑,“你想的话,我给你看看呀……”
她那天早上醒来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屏保已经被换掉了,上面是一个少年呆滞僵硬地盯着镜头,被定格的神情极其不自然,可那眉眼却仍旧漂亮得不像话。
桑枝每每看着,都会忍不住傻笑。
她几乎可以想象他拿了她的手机,偷偷自拍,又将她的手机屏保换掉的场景。
每天晚上睡前,桑枝都会把那盆逢生花放在床头柜上,她有时也会给容徽发很多消息过去,容徽虽然话少,却也每条都会回复。
但今夜,桑枝盯着床头的那盆逢生花很久,久到她昏昏欲睡,她都还是没有等到容徽的回复。
第二天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
桑枝揉了揉眼睛,看清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阮梨”这两个字,她滑下接听键,“喂?”
那边却是出奇的沉默。
桑枝疑惑地又唤了一声,“喂?阮梨?”
谁知下一秒,她就听见手机那端传来阮梨崩溃的哭声,像是努力压抑过后,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断裂。
“阮梨你怎么了?”
此刻桑枝再多的睡意,在此刻听见阮梨的哭声时,也都全部消失殆尽。
“你怎么哭了阮梨?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桑枝焦急地问。
她听着阮梨在电话那端哭了好久,桑枝几乎从来没有听阮梨哭的这么厉害过。
最终,
桑枝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她哽咽飘忽的声音,“桑枝,”
她说:“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舞蹈对于阮梨到底有多重要,或许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阮梨的父母之外,就再也没有人比桑枝更明白。
从小学开始,桑枝就习惯了跟着阮梨去舞蹈班,看着她练舞,等着她下课,再一起回家,这件事,一直持续到初中。
这天上午,桑枝就跟桑天好说,她想要去京都看阮梨。
桑天好跟阮梨的爸爸之前也算是有些来往的朋友,听见阮梨出了事情,他也打电话过去问了一下。
因为不放心桑枝一个人去京都,所以桑天好二话不说,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订好机票,打算跟桑枝一起去。
至于妙妙,他给自己的铁哥们儿沈继荣打了个电话,让他帮着喂它几天。
当桑枝和桑天好到了京都,刚下飞机就先找了个酒店订了两个房间,把行礼放好之后,就赶紧去了中心医院。
桑枝去的时候,阮梨的父母已经要带着她回家。
该检查的都检查了,单从检查报告来看,阮梨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她明明只是在一两个月之前崴了一下脚,可从那天起,她的腿就开始绵软无力,根本没有办法承受她所在的舞蹈学校每天的必修训练。
原本这件事阮梨并没有打算告诉桑枝,她原来只以为自己是状态出了问题,以为休息调整一下,应该就会有所好转。
但事实却是,她原本十多年的舞蹈功底仿佛都已经从她的身体里彻底抽离,她现在就完全像是一个从没学过舞蹈的人似的,连最基本的拉伸都会有点吃力。
而一段时间过去,她的双腿也开始变得比以前要软绵许多,到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跟上学校里的任何训练了。
阮梨在学校舞蹈老师的口中一直属于天分很高的那种学生,她这么多年来也得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奖项,忽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除却迷茫,她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到昨天,当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时,她就已经彻底崩溃。
明明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但她却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出现的种种陌生变化,就像是原本一直转动着的齿轮,渐渐停滞。
“阮梨……”
桑枝看着这个坐在自己身旁,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孩儿,她握住她的手,明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此刻看着她的侧脸,她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就不该让她去参加那个什么女团面试,就是在那儿,她崴了脚,回来之后就……”阮梨的妈妈韩茹正在跟桑天好说话,但说了一半,她回头看见自己的女儿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她又住了口。
“小梨,”
韩茹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去摸阮梨的脸颊时,才发现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沾了泪痕。
韩茹也觉得很难受,她也很清楚舞蹈对于阮梨的意义究竟有多么的重要,而她这么多年以来,为了培养女儿学舞蹈,也耗费了许多心力,也花了不少钱。
但现在的情况,她却不得不面对。
“我们转学吧?再留两级,好好学学文化课……”韩茹说这话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凡还有一点儿办法,她也不愿意就让自己的女儿轻易放弃这条路。
韩茹这话一说出来,阮梨的眼泪就开始一颗颗地掉下来,桑枝连忙掏出纸巾,替她擦脸。
“这怎么会查不到病因呢?”
桑枝看向韩茹,“阿姨,阮梨之前跳舞跳得那么好,怎么忽然就不能跳了呢?”
这是很没道理的事情。
韩茹摇头,“我也不知道……连医院都查不出来什么,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下午桑枝和桑天好回到酒店,她始终惦记着阮梨掉眼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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