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起沉绷着面部,余光不动声色地瞥小和尚的动向,他来哄我了?呵,晚了。
陈子轻挪坐过去,剥了个松子给他:“吃吗?“
“不吃。“岳起沉刚说完,就叼住了递过来的松子,干脆利落到近似仓促,生怕动作慢一点,松子就没了。
陈子轻抿嘴笑:“你吃慢点,多着呢。”
“别说得就跟我没吃过这玩意儿一样,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岳起沉下意识就要拎出从古到今进食过的人类食物,他猝然滚了下喉结,清醒过来。
没有说的必要,因为但凡是小和尚没参与的,全都没意义。
一粒松子脱壳被两指捏着送过来,岳起沉低头去吃,唇舌有意无意地碰了碰那两根指尖。
这个年美好得不像话。
岳起沉捂住心口,怎么有种这是唯一一个安生年的感觉?他扇自己,妈的,什么晦气的想法。
陈子轻听到清脆声响,吓了一跳:“阿弥陀佛,你打自己干嘛。”
“自找的。”岳起沉朝茶几上的果盘抬下巴,“再给我剥点儿,我没吃过这仙丹妙药似的玩意儿,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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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不怎么看晚会,主打一个陪伴,晚会结束后,他把茶几上的垃圾收了收,起身回房睡觉。
岳起沉理直气壮地拿着枕头进他房间,上他的床,睡他的被窝。
陈子轻委婉地说:“你别把脸朝我这边。”
岳起沉顿生不悦:“我刷了牙。”
陈子轻解释:“啊呀,不是说你嘴里有味。”
岳起沉脸色不好:“我嘴里有味?”
陈子轻:“……”
大哥,你非要这么做阅读理解吗?
岳起沉冷道:“你检查了吗,就说我嘴里有味,这么随便就下判决是不是太草率了,加蓝小师父。”
陈子轻在昏黄的光线里翻了个白眼,他凑过去,贴着岳起沉凉凉的唇,来回蹭几下。
僵尸启唇,要他进去检查,那意思是:工作认真点,别敷衍了事。
他就进去,仔仔细细地检查僵尸的唇舌。
是薄荷味儿。
陈子轻被亲得喘不上来气,他平复了会才冒声:“我只是想说,你面朝我,我半夜醒来,看见你睁着眼睛……”
岳起沉舔唇上水迹:“会吓尿?”
陈子轻哑然,那倒是不至于。
岳起沉把被子抖了抖:“我就这么睡,我没问题,问题在你身上,是你还没适应你男朋友是僵尸。”
陈子轻两眼一闭,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睡吧睡吧,晚安。”陈子轻说。
岳起沉不满道:“新年第一天还跟平时一样只有晚安,没有晚安吻?”
陈子轻头疼,到底能不能睡了,不能睡就走。
岳起沉嗅着他的情绪,喉结动两下,很大幅度地翻身把背对着他,不知多委屈:“你赶我走。”
陈子轻吸气,他戳戳僵尸精瘦的背肌:“好了啦。”
僵尸往里面一挪,离他远点。
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陈子轻真怕他一时没忍住地笑出声,把岳起沉刺激到发神经,让他踹自己,踹一晚上。
这个非典型的僵尸异于人类,一旦起立,只要他不踩,就能一直站着,都不带垂个头的,可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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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哄了好一会才把岳起沉哄好,由着他和自己四肢交缠。
将近凌晨一点,陈子轻睡去。
岳起沉一本正经地搓小和尚的小圆子,挨个搓,他突然嗅到什么,面色沉了沉,披上外套翻窗跳下楼,踩着积雪走到王禹面前。
正要上楼的王禹冷不丁地看见来人,他的太阳穴蹦跳着低骂一声,上次被踢踹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你不是人吧。”
王禹口吻笃定。
岳起沉没接话茬,讥笑道:“哪来的土狗。”
王禹冷白着脸:“你说什么?”
岳起沉很厌恶小和尚的这个初恋:“我让你滚。”
王禹那表情像是要吃人。
真正的食脑物种僵尸说:“那回有他阻拦,这回可没有,你再不滚,我就把你打死,随便丢在哪。”
王禹一条胳膊还吊在身前,缠在头上的纱布改成一块贴在伤口部位,衣物下多个伤处都没好全,不耽误他乱跑。他故作震惊:“法治社会,打死个人轻飘飘的,他知道你这么无视法律吗。”
岳起沉戏谑道:“搞得就跟你没无视一样。”
王禹轻笑:“我是良民。”
下一刻,王禹倏地靠近:“你身上有他的檀木香,你们睡过了。”
岳起沉没否认。
王禹满脸的愤怒扭曲,眼泪不停滚落,牙关咬紧,一字一顿地说:“他背叛我,骗我,他背着我跟你偷情。”
情夫岳起沉忽然抬眼,视线扫向小区门口方向:“邱家人过来了。”
王禹还在哭,嘴里神志不清地喊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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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起沉确定王禹没法上楼就回去了。
睡梦中的陈子轻被冻醒,他摸到冰块,含糊不清地嘀咕:“怎么这么冰?”
岳起沉煞有其事:“被子都让你抢走了,能不冰吗?”
陈子轻把身上的被子往他那边堆了堆,迷迷糊糊的:“给你,都给你,你抱着我。”
岳起沉眼神一暗:“我抱你?”
“这可是你说的。”他把人抱住,下颚抵在圆溜溜的脑袋上面,用力亲几下。
岳起沉抱着小和尚,睡觉的姿势换了几次都不满意,不经意间将脸埋在他的脖子里。
那一瞬间,岳起沉的面上一湿,他摸了摸,捻在指间。
怎么回事。
埋个脖子为什么激动到落泪?
僵尸哪来的这玩意儿?岳起沉舔掉手上的液体,人类的眼泪是咸的,这常识在他脑中涌现,他好像就真的尝到了咸味。
岳起沉的眼底浮出深思,难道他前一百年还有记忆没回复?等老爹醒了,他要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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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陈子轻跟岳起沉在家窝着,哪都没去。
老方丈只让陈子轻每日抄经书,没说抄多少,他就看着抄。
第一天抄了十页,让岳起沉检查。
“师父说你看得懂经书。”陈子轻说。这个懂不是认字那么简单,是能参悟佛意。
岳起沉一页页翻:“字怎么这么丑?”
陈子轻:“……”
他默默地把抄写本拿回来。
岳起沉要看,陈子轻不给了,两人僵持片刻,僵尸逗趣道:“说你一句你还不高兴,我八百年没写毛笔字了,提笔写的也比你强,你那完全就是狗爬。”
陈子轻把抄写本扔到他身上。
“生这么大气。”岳起沉握住他的手,揉揉捏捏,“字可以练,但是佛心是抄多少经书都不会抄出来的,这东西生来没有,后期就很难有。”
陈子轻不自觉地问:“那我呢?”
“你天生就有。”岳起沉说。
陈子轻狐疑:“可是我有时候心性浮躁,管不住情绪。”
“你还小,等你到老方丈那个年纪,你佛心就定了。”岳起沉吃他的手,就是对待生姜的那个吃法,“但你别指望了,你有男人,情劫历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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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邱家来人,接陈子轻回家。
这天是邱家祭拜祖宗的日子,算是邱家特有的习俗,历代如此。
去的路上,陈子轻知道四叔家里出了什么事,他问司机:“四叔四婶的女儿呢?”
“回小少爷,堂小姐昨晚断气了。”
陈子轻坐在后座转佛珠,四叔家的两个女性都没了,只剩两个男性。
男性阳气重些,没那么容易被影响,但要是不驱除邪祟,他们早晚也会中招。
陈子轻在邱家见到了邱一鸣。
四叔不在,他来不了,妻女接连离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会儿在医院躺着。
邱一鸣一下苍老了很多,他坐在邱家几个直系子嗣中间,有种不是一代人的感觉,头顶白了一片。
同样白了头的还有三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邱家的氛围没了陈子轻初见时的深不可攀,处处透着悲戚沉闷。
陈子轻回邱家以后,第一个死的是谁?好像是你叔公,后面就接二连三的有人离世。
邱家祠堂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显得庄严肃静。陈子轻一直跟着疲态横生的邱晁走流程,他抽空回岳起沉信息,找机会和四叔的儿子邱一鸣聊天:“堂哥,年前你们为什么突然去国外定居?”
邱一鸣在洗手间吞云吐雾,他说是他母亲做了个梦,催着他们快点跑,跑远点才能活下来。
陈子轻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那你母亲生前做的是什么梦?”
邱一鸣这些天的经历也是一场梦,他宁愿献出所有让一切成为一场梦,太不真实:“她梦到了过世多年的父母,二老叫她那么做的。”
“所以我们跑去国外。”
“我母亲说是二老在保护她。”
“还是出了事……两个老人家在地底下保护不了了。”
陈子轻问道:“你母亲的父母有没有跟她说,让她快点跑的原因?”
邱一鸣摇头。
弥漫着烟味的洗手间里静下来,是那种压抑的静。
邱一鸣隔着烟雾看面前一身僧袍的小僧,大抵是和尚散发出的善意和悠远安宁让他略感放松,他说出了被他藏起来的秘密——母亲抓住妹妹手臂砸地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