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家境不富裕,他衣服虽不破烂,却洗得发白,脚上的鞋子边沿有多次用胶水黏过的痕迹。
此刻他被拽着衣领弯腰低头,被叫哥哥,被问愿不愿意做朋友,他从脸红到脖子:“我,我要打工,没有时间陪你玩。”
陈子轻没逗过老实人,他抿嘴憋笑。
“是吗。”
江扶水笨拙地点头。
陈子轻露出思索的表情:“朋友之间也不是非要天天见面吧,我们可以加联系方式,没时间的时候就发信息打通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江扶水喉头吞咽,略显局促又严肃:“最后一句,不能乱用。”
陈子轻又把嘴角抿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跟江扶水接触,随时都有可能会笑场。
这会儿他有两种方案应接江扶水的话,第一种是做出迷茫的无辜表情,啊,不能乱用吗,我不懂啊,我没条件好好读书,文化水平不高的,哥哥可以教我吗。
第二种是嚣张肆意,哦,不能乱用是吗,我就乱用,怎么了,不行啊?
陈子轻不由得想到了周衍明,要是他对着的是那家伙,那他两种方案都能用,对着江扶水就……
一时拿不准路数,陈子轻干脆装作没有听见。
江扶水看他一眼,想把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拨开,却又不好意思碰他。
陈子轻好似没发觉江扶水的为难。
江扶水低声:“我腰酸了,可以让我站起来吗?”
听着有几分束手无策的意味。
陈子轻心头一动,这青年怪可爱的,但他没照做,他明摆着就是欺负人:“你还没回答我。”
江扶水静默了下来。
陈子轻脸色不悦:“你不愿意做我朋友?”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吗?”他期期艾艾,“扶水哥哥,我哪里不好你说,我可以改。”
江扶水不知所措:“我们不熟。”
陈子轻眨眼:“所以才要慢慢熟起来啊。”
江扶水没有说话。
陈子轻在心里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文君的这个爱慕者江扶水,比追求者周衍明要难对付。
明明从表面来看,江扶水是个情感经验简单贫瘠的纯情男大生,周衍明则是私生活混乱的老油条。
陈子轻舔着嘴上的棒棒糖甜味:“不愿意就算了。”
“我不强人所难。”他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不好听,故意伤人自尊让人难堪,“而且我也不缺朋友,我家里有钱,我想有多少朋友就有多少朋友,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在逗你玩,你这样的,求我收下你的联系方式我都不要,我会要你的联系方式?笑死人了,你不给我就算了,我不稀罕。”
江扶水觉得这个少年是个小恶魔。
然而几秒后,少年的眼角眉梢和嘴角都往下走,一股愁苦浮了出来。
他气息加重:“给你。”
“我给你。”
Beta魔障一般呢喃:“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
陈子轻怀疑江扶水透过他看到了沈文君,走火入魔了,虽然他搞不懂,他跟沈文君除了饮食跟说话习惯上有一点点雷同,还能有什么别的重叠的地方。他故作不满:“扶水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清,你能不能大点声。”
江扶水骤然清醒,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酸涩的痛楚。
陈子轻头皮麻麻的,不是他的错觉,江扶水就是比周衍明更难抢。
因为江扶水对沈文君的感情更深。
一个比一个难,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陈子轻哀怨地望着江扶水:“你怎么还不把我刚才没听清的话重复一遍呀?”
江扶水瞳孔涣散神情入迷,疑似又要把他当替身,他气得一脚踢在江扶水的小腿上面。
高大的Beta清醒过来,他大概是对自己的冒失感到内疚,微抿唇道:“我是说,只要你不介意我常常不把手机带在身上,错过你的信息,不能及时接到你的通讯,我也不能让你开心,我嘴笨,我——”
陈子轻打断青年的一番赤诚:“我又不想你做我朋友了。”
江扶水表情愕然。
陈子轻笑嘻嘻地说:“骗你的,我超级想你做我朋友。”
江扶水被万花筒似的少年给弄得措手不及。
陈子轻一凑近,江扶水就偏头,避免和他发生呼吸相融的暧昧场景。
行吧行吧,为沈文君守身如玉是吧。
陈子轻松开手,不拽着江扶水了,他只跟江扶水见过两次,这么热情会被当成动机不纯。
要不就这么说?
“其实我之所以第一次见你就想加你联系方式,是因为我喜欢跟帅哥做朋友,带出去有面子。”
陈子轻打出了小孩子的幼稚虚荣牌。
“这样。”江扶水白净端方的脸上浮现一抹轻松的笑意,不知想到什么,他唇边弧度敛去,黯然地垂下了眼眸,“你应该和优秀的Alpha做朋友,带出去才有面子,我只是个Beta。”
陈子轻蹙眉:“Beta怎么了,只要是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江扶水不自在地捏动手指:“弟弟,你平时都是这么……”
陈子轻疑惑:“这么什么?”
江扶水摇头。
陈子轻拿出手机:“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江扶水没反应过来。
少年眉眼生动漂亮带着尖刺,骄蛮无礼到了极点:“你说给我的,想耍赖?”
“没有。”江扶水哭笑不得,“没耍赖,你等哥哥一下。”
陈子轻成功拿到了目标二的联系方式,他把脚边的一袋书拎起来:“我要回家啦,扶水哥哥再见。”
江扶水:“再……”
后一个字还没从口中蹦出来,少年就已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角落。
全然没有刚才的死缠烂打,仿佛大费周章的交朋友只是一时兴起的玩性,那热度过了,就没了。
那是个满嘴谎话的坏孩子。
江扶水没放在心上,他往少年相反的方向走,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提示音,是专属的。
脚步一停,江扶水在拥挤的人潮中接起电话:“老师。”
电话那头,沈文君传来咳嗽声,他的呼吸不平稳,很不舒服的样子。
江扶水面色紧张:“老师?”
沈文君的声音有些虚弱:“扶水,你有时间吗,有时间就过来一趟,给老师带点药,老师短时间内注射的抑制剂过多,产生了副作用。”
江扶水慌了神:“我有时间,我马上过去,老师您等我。”
紧跟着就有刺耳的车喇叭声,夹杂着谩骂。
沈文君听得心头一紧:“你慢点,老师不着急。”
“好。”江扶水已经坐上了一辆车,“老师,电话能开着吗,我想一直确定老师那边的情况,我……”
沈文君安抚道:“只是常规的副作用,没有大事。”
江扶水把手机攥在掌中,他等老师挂掉才把手机放下来,隐忍着让司机师傅尽量快点。
.
从七月中下旬到今天,沈文君都没怎么社交,他注射了虞平舟给的强效抑制剂,由于是新研发的,药力强是强,却有意料之中的伤害。
沈文君的反应太大,他在自己的一处私人住所,门窗紧闭,空气浑浊。
是浓郁的柿子甜涩掺杂着药水味。
江扶水不是第一次来,他通过验证,轻车熟路的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提着药跟食材直奔厨房。
厨具冰冷冷的,没有烟火气,老师不会做饭。
江扶水把海鲜粥煮上,他拿着药去主卧,站在门口敲门:“老师,我进来了。”
卧室的门从外面打开的时候,沈文君就撑着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一张脸没有血色:“来了啊。”
江扶水熟练地倒了一杯温水,一手端水,一手拿药,站在床边照顾老师。
沈文君就着一口水咽一把药,他连续咽了几次,难受得额角鼓起青筋,脖子上血管清晰可见。
江扶水闻不到信息素,也清楚四周都是老师的味道,他暗自深呼吸:“老师,你的家人跟未婚夫知道你腺体有缺陷,每次发情都会引发全身关节疼痛,还会随着发情次数的增多加剧吗?”
沈文君闭着眼睛缓解不适:“这没什么,S级Omega的发情期比一般的Omega要凶猛,没有信息素安抚,多少都会这样。”
江扶水说:“那你把你的情况告诉你的未婚夫,他给你信息素,你能好受很多。”
沈文君轻轻地笑:“他认为那是对我的冒犯,信息素上的亲密抚慰要等到结婚以后。”
江扶水凝视床上的人,Alpha十分敏锐,尤其是S级Alpha,如果那个人有心,即便Omega不说自身的腺体缺陷,他也能通过蛛丝马迹发现这件事。
除非他根本不在意。
江扶水说不出口,他不想伤老师的心。老师那么尊重自己的未婚夫,宁愿躲起来,默默的承受苦难。
他不知怎么说出这样一句话:“老师要不是S级,就不会这么痛了。”
沈文君笑着叹了一口气:“扶水,你的想法太天真了,级别不是自己说了算,分化的种类也由不得自己。”
江扶水沉默片刻:“我去年给老师看的资料,您有印象吗?”
沈文君病白的唇微张:“什么?”
江扶水跟他对视:“关于腺体移植。”
沈文君回忆了一会:“我想起来了,你要准备那方面的论文,我记得我有说那是个不错的思路,只是国内缺少临床数据,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能有实施的可能,目前连人工腺体的植入都很不成熟。”
江扶水躲开事实说:“老师,国外已经有实验了,如果可行,您换一个级别低的腺体,就能不这么受折磨了。”
卧室里的气氛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沈文君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扶水,我是沈家家主,没有S级信息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扶水大梦初醒,他无措又窘迫:“是我糊涂。”
沈文君没有指责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
“可是,扶水啊。”
Omega掩唇咳了几声,沙哑地说:“有得必有失。”
他顿了顿,说:“都是该承受的后果。”
江扶水听到这哪还有不明白的,老师暂时是长岭大学医学系的师长,他更久的身份是沈家家主,他有他的责任和使命。
S级信息素带来的利弊,是一体的。
江扶水把床头柜上的水迹擦掉,他忽然凑近些:“老师,您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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