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吃完季常林做东的那顿饭,住进了季家。
上次进来是凌晨,当时的情形让他脑子混乱,他没有留意所过之处是什么景象,这次才将季家边角收进眼底。
季家是三家里最高的一栋别墅小群,共五层,内部是个圆形。
酒店风格,客厅相当于大堂,四个角装有四部电梯,往上每层16个房间。
陈子轻被安排在第三层的其中一间客房,本来这里的装修风格就透着一股子诡气,再加上一个人住一层,是个正常人都能神经兮兮。
简直是唯物主义者的坟墓。
陈子轻进来时有注意到季家客厅正门是朝南的,门前种了很多树,从他跨进门的同时回头看的树木分布来判断,白天的时候光影估计会集中在门头一处。
其他地方的光线都比较暗淡。要是天不好,那会很阴森。
陈子轻站在客房窗边往外打量,视野里是一片片的黑色树影,客厅有两道门,一正一偏,他怀疑上次自己走的是偏门。
因为他这次作为宾客从正门进去前,上交了生辰八字。
必然都是算过的。
不相冲才准他进正门。
陈子轻深吸一口浓郁的木香,季家左边是迟家,越过迟家是谢家。他在这片别墅区待了多久了?从高三到大学毕业。
人生两个重要的阶段落幕都在这里,从这家换到那家,再换到另一家。
敲门声响起,是佣人送来了水果点心。
陈子轻宽袖往身后一甩,直说了两字:不吃。
佣人端走了。
陈子轻不用找都知道季家一定是装了很多监控,他不敢轻举妄动,尽力只做周巷。
张淑仪的鬼魂就不见了,她不知道是去哪了,还是进不来。
陈子轻坐到椅子上面,拿出自己不联网的老年手机戳戳按按,别看季家的户型和布局诡异,那肯定是多个资深风水师团队的杰作。
确保屋主睡眠好,利身体,利心情,诸事顺,回家不疲劳,事业生活不会遇小人,气运强,利益旺盛,聚财。
一次次的修改,最终呈现出了完美的效果。
但季常林现在那气色,以及对他的看重,绝对是风水上面出了事,在补救。
这晚恐怕不会让他这么太平。
果不其然,23点16,管家来请陈子轻去五楼书房。
廊道弯曲且长,陈子轻感觉这层楼比他住的三楼要阴森,他发现对着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红金两色交错涂满,一对红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不适。
管家恭声:“周大师,您直接进去吧。”
陈子轻理了理身上的黄道袍,推门踏进书房,扑面而来一股香味,不知道是什么香,熏脑子,他发现书房里不光有季常林,还有个穿一身复古青灰衣裤的长胡子老者。
季常林道:“这位是地理先生。”
陈子轻略一昂首,地理先生就是阴阳先生,测住宅凶吉和墓地情况的行业人员统称,他记得季常林参加饭局被拍到的照片里有两个同行的人,老者就是那风水大师。
仙风道骨的天师道长怕是被辞了,不然也轮不到他顶上空缺。
季常林请的风水师,不会是大多人接触到的混子,必定是有真技术真功夫的。
“季董叫人请我过来是?”陈子轻淡声问。
季常林双手随意交搭在桌前:“地理先生住在二楼,你们有空可以一起聊聊天。”
地理先生苍老的声音里含有高深莫测之感:“风水和法术不同道。”
陈子轻忍着不立马点头:“确实。”
“周道士的八字中带三丁火。”季常林看向地理先生,“很适合进你那一行。”
地理先生两眼刷亮,那不是遇到根骨奇佳的人才,想要当场收徒的激动,而是惊讶中混有一闪而过的羡慕。
陈子轻不露声色,那不是他的八字,是他找了个季常林喜欢的八字编进了他这副身份皮。
“我连自己的本行都没钻研透彻,就不跨行了,学一门精一门。”陈子轻装逼地说。
陈子轻在网上临时抱佛脚的学了点风水相关,拿出来骗骗外行可以,季常林对风水的了解不知道多深,他骗就是找死。
于是他索性说:“在风水上面,我不了解。”
季常林交搭的右手食指,看似毫无意义地在左手食指上面划蹭了个来回,如有亲信在场,就能通过这个小动作得知他动了煞念。
陈子轻不是季常林的亲信,接触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他凭直觉补了一句:“我只知道风水要结合屋主的气场脾性。”
季常林笑道:“那还是了解的,周道士谦虚了。”
陈子轻体会了一把什么如履薄冰,他不要玩火自焚,他要全身而退。
.
这还没完。
地理先生主动说出自己这两天在季家走寻的所闻所想:“季董家里的佣人们频繁打碎杯子,不是手脚突然不麻利,是风水被调乱了。”
季常林没摆出意外之色。
“杯子在我这界有个说法,阴阳相配。”地理先生说,“风水一乱,住在这里的男士会产生心脏血液神经类的疾病,女士胡思乱想噩梦连连,家主所有方面都受到震荡。”
老者不知是真不畏权贵还是要在雇主新招的晚辈面前压上一头,一番话没作什么修饰就倒出来了,他越往后说,书房里的空气就越稀薄。
陈子轻有点喘不上来气,看样子季家的风水要大乱特乱,那就换个地方住,重新设风水啊。
转而一想,季常林要是能换住处,早就换了,他又不缺钱,名下房产不知道多少,数不清的程度。
陈子轻边听季常林跟老者交谈边想,这世上没有哪一种途径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命盘,更别说改变。
即便真的改变了,那也逃不过因果。
风水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和表象的问题,解决不了本质。
各种情况对应各种因素,过度迷信风水不可取,还是要及时看医生,该吃药吃药。
陈子轻的余光捕捉到季常林身后那面架子上有一座很大的观世音,高度占了架子中间的三格,成色跟光泽很绝,估摸是开过光的。
“周道士,你有什么见解?”
陈子轻被季常林的问声拉回现实,他蹙眉:“我才到季董家里半个多时辰。”
季常林端起茶杯:“那就说说你从进门到现在的感受。”
陈子轻偷瞪了眼老人家,好好的开什么战火,他现在没办法了,只能赶鸭子上架的应战。
“我在这里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确定不了准确的方位,”陈子轻一双清透明澈的眼看着季常林,“哪里都有。”
季常林停下喝茶的动作抬头:“是什么气味。”
陈子轻说:“腐烂的味道。”
季常林拿起杯盖,指间捏着上面的小圆柄摩挲几下。
杯盖掉回茶杯上面,擦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地理先生老神在在,似乎不看热闹。
陈子轻的后心泛起点潮意,季常林不满意他的表现水平?怎么办,只能来个大的。他张口就来:“我有阴阳眼。”
季常林缓慢地掀起眼眸:“阴阳眼?”
陈子轻跟季常林对视,对方那双眼里的威严是儿子的加强版,会让人产生人一种”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就把你的眼睛挖掉”的惧意,他说:“不常灵验,有些鬼魂是看不到的,只有跟我有缘的鬼魂才能入我眼睛。”
季常林笑得十分儒雅:“周道士还真是讲究缘分。”
陈子轻很是淡然。
季常林忽然来了一句:“我今晚想睡个安稳觉,两位谁有办法?”
地理先生道:“风水牵一发动全身,想找到破解方法,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年五年。”
说白了就是,你因为风水被破导致的失眠,我没法治。
陈子轻看向季常林:“我给你画张符,你烧了喝下符水,今晚应该就能睡好。”
季常林道:“有劳周道士。”
.
陈子轻画了符出去,发现老者没走,在廊道上等他。
老者在他走近的时候说:“上一个道长比你更受季董重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陈子轻没回应,不是被退了吗?那当然是在家。
老者似乎猜出他所想,不禁蔑视地笑了两声:“听说你在深山老林隐居,近期才下山,果然天真,”他摆出好心好意地姿态,“我劝你明天就跟季董说你能力不够,那还能保你一条命,有些富贵不是你的,你强行去接,只会死得很惨。”
陈子轻古怪地说:“我跟你不是同行,你怎么这么仇视我?”
老者冷哼:“我需要仇视你?”
“老人家,我们可以合作。”陈子轻提出自己的建议,“只要解决掉季董家里的问题,我们就都能拿到丰厚的酬金。”
老者露出“我就知道你也是个装货”的眼神:“你不懂风水,我怎么跟你合作?”
陈子轻态度友善:“你负责风水,我负责驱邪。”
老者不屑:“像我们这一行基本全能。”
“你也会驱邪?”陈子轻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给季董画符?”
老者板着脸:“让你。”
陈子轻点点头,越过他去坐电梯。
老者没跟上来,坐另一部去了,非常跟他合不来,把他当竞争对手。
陈子轻出电梯到三楼没走几步,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视野里,他当作没有看到,垂着脑袋走自己的。
“顾知之。”
压低的声音炸响。
陈子轻后背一麻,季易燃真的认出他了,怎么这样,他明明用了外挂。
季易燃是火眼金睛吗?
陈子轻表情奇怪:“小季总,你认错人了。”
季易燃说:“这里不会被监控抓到。”
“你真的认错人了。”陈子轻的语气已经不快起来,“请小季总看清楚,我是你父亲请来家里做客的周巷,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活着和你父亲一样叫我周道士,别叫莫名其妙的名字。”
季易燃两片薄唇抿了起来,很委屈:“你是顾知之。”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
季易燃见他没再否认,低了低头看他:“你是借尸还魂吗,你原来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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