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帘低估了身边人的做作程度。
谁会为他跟发小闹矛盾吵架,他怎么想出来的,哪来的脸敢那么胡说八道。
顾知之扭的是脚脖子吗,扭的是小脑吧,突然发浪,一股子不管人死活的塑料茶味。
迟帘抬起手臂横在脸上,妈的,有种让兄弟看到自己那拿不出手的对象的感觉,好丢人。
车一个拐弯,害他丢脸的家伙往他怀里一倒,他气笑了:“在家让我丢脸就算了,在外面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陈子轻按着椅背皮革坐起来,又被颠得往前一趴,压在他腿上。
夏天布料薄,轻如浮毛的呼吸变得像有穿透力,穿过布料粘在皮肉毛孔上面。
犹如挑逗的吻,很青涩,却正中少年人内心的靶子。
迟帘腿部肌肉瞬间紧绷到发颤,抖着手一把拎起他,狠狠掼在椅背上面,手没立即撤回来,而是摁着他不准他乱动。
陈子轻说出今天的最后一句茶语:“你的腿看着瘦,竟然还有肌肉啊,我可以捏捏吗?”
“滚到后面去!”迟帘手上力道很大,死摁他锁骨,同时也硌红了自己的手。
陈子轻揉着发疼的锁骨去后排,他看了看利用过的工具人大帅哥,客气地喊一声:“谢同学。”
谢浮笑了笑,很有涵养地低“嗯”一声。
好似前一刻没有插入他跟迟帘之间,没说他茶,没抨击他的长相,也没直截了当地叫他正常说话,毫无风度可言。
陈子轻只通过这个小细节推断,谢浮这个人性情无常难以捉摸,迟帘跟他比起来,就是没心没肺耍宝装逼大男孩。
还是迟帘好对付,好相处。
陈子轻长舒一口气,他歪着身子看车窗,上面映着他的脸,盯的时间超过一分钟就有种诡异感。
原主还在吗?陈子轻不确定,他用双手各掐一边脸颊,向两边拉扯。
陈子轻拉着脸转头,冷不防地跟谢浮撞上视线。
谢浮明晃晃地将靠外张开的那条腿收回去,像是生怕被什么脏东西蹭到。
这时候又没教养了。
谢浮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阿帘还在车里就对他卖萌装可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在微信上聊的时候一句一句都是率真老实,知道自己颜值差很有自知之明,开视频自言自语表现得十分纯笨,打游戏期间像颗小白菜嘴上挂着“对不起”跟“不要骂我”,没有缘由的把他拉黑,今晚脱离网络第一次见,却是个小骚0。
刚刚前排那个姿势,是不是没他这个外人在,就趁阿帘反应不过来,强行舔上了。
阿帘身边多的是追求者,女多男少百花齐放,却从来没被这么粗俗不堪的勾引过,难怪新鲜到只接触了二十来天就越发躁动异常,不惜甩下很在乎的脸面,大动干戈地亲自来“揽金”带人回家。
不说十年后的阿帘,就是五年后的他遇到那种人的花里胡哨伎俩,也不至于多看一眼。
偏偏是在感情零经验的年少时遇上,还要在他家里借住,朝夕相处。
再这么下去,就要弯了。
迟家宝贝疙瘩弯了,将会是天崩地裂的局势。
到那时,他这个发小怕是要在阿帘被爱情冲昏头的诉求下给他们打掩护,看他们秀恩爱,再目睹他们分道扬镳。
啧。
都到这步了,阿帘还扬言对那乡巴佬的“哥哥”产生理性反胃,想着跪地找很能吸引0的老季帮忙。
老季要真把人迷住了也好,能替阿帘拦截一个将来没脸去回忆的污点。
谢浮觉得自身迄今为止的人生污点是——为了找点乐趣加一个完美避开自己所有审美点的人微信主动找话题,带他打游戏上分,和他聊了大几十条记录,遭他拉黑,以及,被他叫了一次哥哥。
还是别概括了,翻篇了。
谢浮打开微信,将“小狗”删除,他欲要息屏,来了条信息。
迟帘:老谢,我以为他会为了打入我的圈子和你套近乎,他怎么没声,是不是在偷偷做什么坏事?
谢浮把后排的小灯关了。
陈子轻注意到了他的手,感觉有点离谱。
那比例合理吗?太漫画了,不像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长度。
他的中指都没人小拇指长。
陈子轻下意识举起自己的手,跟谢浮扣住腿部的手做对比。
谢浮皱皱眉头,双臂抱起来横在身前。
就在这时,没等到回信的迟帘回头看后排,黑瘦的顾知之占据了大半位置,而他那个体型高大许多的发小坐得很靠里面,腿收得憋屈,他不知脑补了什么画面,脸一臭:“停车!”
……
陈子轻稀里糊涂就被迟帘拖下了车,迎接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吼声。
“顾知之,你撩骚我还不够,还要祸害我发小?”
陈子轻冤枉:“我没有。”
迟帘就跟火烧尾巴骨似的:“没有你蹭他腿?”
陈子轻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蹭了啊?”
迟帘证据确凿,咄咄逼人凶得很:“你要是不蹭,他为什么要坐得离你那么远,都恨不得从车里坐出去了。”
陈子轻张了一下嘴没发出声音,他哪知道。目前迟帘的一众发小朋友里面,只有谢浮对他的排斥反应最大。
他们在今天之前没打过交道没见过面,这次总共就没说上几句话,搞不懂谢浮为什么会那样子。
可能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陈子轻在半开玩笑地思索,他的安静落在迟帘眼里就是心虚。
迟帘一脚踢在花坛边的台阶上面:“顾知之!”
陈子轻举手:“在。”
迟帘翻涌的怒气一凝,本就高的他站到台阶上,双手插兜,上半身前倾着居高临下地俯视过去,略显稚气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赤诚而热烈,像从他们中间吹过的风。
陈子轻仰望的视线越过迟帘,飘向天上那轮月,又回到他那张情绪激昂纯粹的帅脸上。
迟帘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着蹦出来:“你不是故意蹭他,是出于车子的惯性,对吗?”
已经给出台阶了,迟小少爷活像个窝囊的,还想跟妻子过下去的小丈夫。
陈子轻诧异地微睁双眼。
“老子问你话!”迟帘激动到要爆炸,血气上涌到眼里,眼眶生理性地红了起来,看着有些许无处可着陆的委屈。
陈子轻被吼得出现了几秒的耳鸣,他晃了晃脑袋。
迟帘气息加重,这家伙不会看不出他在气头上濒临暴走,还不赶快想办法哄他,在这卖的哪门子的萌。
“没有什么故意,也没有什么惯性。”陈子轻说,“我不会蹭他腿的,我又不喜欢他。”
迟帘愣住了。
对啊,顾知之不就只缠着他不放,那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偏头盯着停在路边的车,为什么要中途下来?
在路边演什么八点档疯批偶像剧。
迟帘双手遮脸蹲下来,蹲在台阶上处理头脑风暴带来的善后工作。
陈子轻含羞带臊地望着迟帘:“我只喜欢……”
迟帘放下手猛然抬头,神情变得可怕:“顾知之!”
有的事你知我知甚至人尽皆知,但你他妈别在我面前说出来,说出来了我的鸡皮疙瘩要用大卡车装。
陈子轻苦涩地笑了一下:“你不想我说,我就不说了。”
迟帘重新遮脸,尚未宽阔到能独自撑起天地的肩背紧紧绷着,嗓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肃沉。
“谢浮和我一样都不是基佬,他从小就喜欢卡哇伊小萝莉,别看他脸上总挂着笑,下一秒说不定就能把你门牙扇掉,你离他远点,不然他什么时候被你恶心到了要揍你,我是不会拦的,我只会站在他那边,后半句你给我背下来牢记。”
四周响着风声和蝉鸣。
迟帘眉头紧锁,他后半句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就像一堃认为的那样,一起长大的发小当然是最重要的,女朋友都得靠后站,更别说是什么亲密关系都没有的人了。
顾知之几个意思,屁都不放一个,无声无息的跟他较上劲了吗?
“啪啪”
迟帘投入地想着事情,冷不丁地听见两声脆响,他妈的,他是个容易受惊的体质,直接就是一颤,满脸黑气地走下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正在拍胳膊上蚊子的陈子轻扎眼:“……我有在听啊。”
迟帘抚着心脏脸色比平时要更白几分,他忽然就悟了,顾知之是老天爷派来玩他的,为的就是让他知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
陈子轻见迟帘很不舒服的样子,吓得不管蚊子叮咬自己了,小心安抚道:“哥哥,你不要这么大火气,情绪稳一点。”
有的人吧,没人哄的时候就想被哄,有人哄了就顺杆子往上爬。
迟帘一手肘拐开细声细语的土基佬:“不要你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陈子轻把手伸到T恤里,摸到一手汗,他揉揉被拐疼的地方,“蚊子好多啊,我们回车上吧。”
觉得不够诠释出花痴的深情体贴,就改了尾巴上的话:“好不好嘛?”
黏糊糊给谁看。
迟帘唇角一抿,走几步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前任是谁?”
陈子轻抓蚊子包的动作停了停,前任?没吧,那个班草顶多算是原主暗恋过的对象,后来他都瞧不上了。
迟帘一下盯住他:“太多了,记不过来?”
“怎么会呢,我们学校对早恋管的很严的,抓到了会被叫家长通报批评。”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迟帘慢悠悠地拉长声调:“那就是网恋。”
陈子轻快速摇头,大声表态:“没有!我的初恋还在!”
迟帘的声音比他更大:“你喊什么喊,就跟谁初恋不在一样!”
两人小学鸡拌嘴。
陈子轻对迟帘露齿笑:“原来你没谈过啊。”
迟帘面部一扭,小孩子闹脾气地把他从自己面前扯到一边:“笑个屁,我没谈又不是在等你,我不过是没碰到想谈的妹妹。”
“我明白。”陈子轻眼神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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