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时,整个楼道的墙面上立刻亮起了无数盏的投影灯,密密麻麻,四层高的墙面上全是各种诡异的符文。
这不同寻常的现象很明显指向了一点。
傅延生眼中浮躁的怒意变成茫然,渐渐化作别的东西在他眼底铺开,似天地动荡,他想继续上楼,却发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墙壁上的符文开始闪耀,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射出一道道光束。
“嗖嗖嗖!”所有光束像约定好了,齐齐照在了傅延生的身上,接着他的身上也被印满了符文。
傅延生发出痛苦的咒骂:“微玉,你他妈快关了这鬼东西——”
这些烙在傅延生身上的符文,冒出一阵阵的青烟,要把他彻底燃尽,化为飞灰。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盛气威风,他整个人被定在那里,面色发黑,全身被剧烈灼烧着,左腿已经化为飞灰,飘散于无形。
“轰隆隆……”
紧接着,所有的楼梯台阶开始颤动,然后一个个解体,如被瞬间推倒的积木一般向下坠去,连着楼梯的金属扶手也开始一节节地断裂,互相撞击着,一齐朝下砸去。
傅延生站立的地方也剧烈摇晃起来,然后他就跟着塌落的楼梯一起,向着楼底砸去。
“妈的!”傅延生发出吼叫,可很快就没了声响,那些坍塌的台阶和扶梯,犹如崩塌的山石一般,化作洪流一涌而下,瞬间就将他掩埋了。
“隆隆”楼梯还在踏落,不断砸下去,整个楼道的墙壁因此震动着,发出巨大的轰响。
陈子轻看着底楼高耸的废墟堆无比震惊。
就在傅延生被掩埋的前一刻,陈子轻清楚地看到一根金属的楼梯栏杆,正好插在了傅延生的胸口位置,穿透而出。
然后,
陈子轻眼睁睁地看着傅延生直挺挺地从废墟里站了起来,他的头发脖子,衬衣西裤上全都是泥水,胸口插着很长的利器,一股股的血液往外冒。
“傅延生!你已经死了!”陈子轻用尽全力叫喊,“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傅延生好像听不见陈子轻的声音,他环顾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脸呈现死灰色,口中吐出一口血,悚然癫狂地怒吼。
“微玉——”
怨恨凄怒,复杂至极。
后悔,不该出于报仇的心理把人绑在身边,否则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接触相处,不会在半年里着了魔念念不忘,从谯城回到垡城后还在寻机会下手,棋输一着,就此搭上性命。
光鲜尊贵的人生出现了错误的节点,老天爷给他机会让他复原,他却在一念之间错失良机,从此一错到底。
夺妻之仇啃噬理智,明知是陷阱还是跳了,有命去没命回。
失控犯下低级错误。
不甘。
书房那枚锁在保险柜里的袖扣,是这场荒唐剧的最大证据。
功成名就享尽人间天堂的二十四岁,因为一个披着婊子荡妇皮囊的异世灵魂英年早逝,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捞到,一场空。
……
如果初遇时给出尊重,哪怕一点,那故事会怎样?
没有如果。
初遇时恨他入骨,挫骨扬灰都难解心头之恨。
……
没能带他去阴曹地府。
只差一点。
就差一点,可惜。
“咚”
傅延生跌撞着跪在了废墟里,手上的尾戒和枪逐一掉落,所有激昂汹涌的情绪都随着他这一跪,结束了。
轰——
屋外电闪雷鸣。
陈子轻的眼皮抖动着眨了一下,楼梯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没了符文和傅延生的鬼影。
刚才那是什么?傅延生的死亡一瞬吗?
陈子轻摸了摸墙上的画,掀开看底下的按钮,惊魂未定地一层一层踩着楼梯下去,站在一楼往上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从来都不知道楼梯的墙面上另有玄机。
那是驱鬼的阵法,柏为鹤什么时候准备的,为什么要提前准备呢……
陈子轻后知后觉地想,对付傅延生的话,他可以买符纸的吧,怎么没及时想起来,像是突然暴富了满兜都是钱,却不知道怎么花。
别墅静悄悄的。陈子轻抹了把冰凉的脸去会客厅找手机,他在心里跟监护系统询问符纸的价位,心里好有个数。
系统:“灵异区不出售相关道具。”
陈子轻唉声叹气,那他幸亏没把活路寄托在道具身上,信道具不如信男朋友。
.
手机废了。
陈子轻筋疲力尽地抱着破手机倒在沙发里,他只歇了十几秒就强撑着爬起来,赤脚跑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本想冒雨去找安保借电话,没料到会撞上浑身湿透的夏桥正。
“微玉,你的前夫死了。”夏桥正大半个轮廓都在阴影里,神情模糊难辨似鬼魅,他不知来了多久,在门外站了多久。
“我知道。”陈子轻退回到屋檐下,“我见过了。”
夏桥正不难猜出他的意思,淌着雨水的脸上一片麻木:“竟然没带你走。”
“看来是起先不明白自己是鬼魂,后来想起来了却没了机会,你送他灰飞烟灭了吧。”夏桥正兀自说道,“你是祸源,我们谁都能轻易掐断你的脖子,却都被你耍得团团转,轻则伤神伤心,重则丢命。”
“你来做什么?”陈子轻疲软地问,他的精力都在玩命跑的时候用掉了,两条腿酸胀得厉害,脑子也混沌,这会儿只有意志力在支撑着他。
夏桥正不答反问:“傅延生和你说了你母亲那一族的血脉情况,说了族长后代隐姓埋名?”
这件事拽了下陈子轻的神经末梢,他直接承认:“说了。”
“没有。”夏桥正语出惊人,“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陈子轻骤然呆住。
“他知道我们都在查你眼睛的病症,傅延生就是他引过去的。”夏桥正一双眼晦暗不明,“我指的‘他’不是厉正拙,是柏为鹤。”
陈子轻垂着的手指颤了颤,蜷缩了起来。
“我本来也要去,只是中途车子抛锚耽误了时间,修好后改变主意去酒吧买醉。”夏桥正说,“要是我去了,也是死。”
陈子轻下意识反驳:“别说得就像他是个毫无人性的刽子手,物以类聚,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是普通商人,不沾血腥。”
夏桥正嘲讽:“微玉,你被爱情蒙蔽了眼睛。”
陈子轻说:“不要把你的认知强加到我头上,我的眼睛跟心都是亮着的。”
夏桥正非要偏执地逼他接受自己的想法:“你不敢面对现实。”
陈子轻不快地蹙起了眉心:“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风雨肆虐不止,屋檐里外的人相对沉默。
夏桥正看一眼老男人光溜溜的脚,他脱下自己的T恤扔过去:“踩上面。”
陈子轻没踩:“夏桥正,我联系不上柏为鹤,你有他的消息吗,我不知道他的处境好不好,我很担心他。”
夏桥正啼笑皆非,距离那次在餐厅目睹恩爱现场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再次被微玉捅了一刀,伤口就没愈合过,稀巴烂。
“你找不到你男人就跟我求助?微玉,你是真把我当你的狗,没把我当人。”
陈子轻默了几秒,弯腰把地上的T恤捡起来,扔还给夏桥正:“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很快就会和柏为鹤出国,我们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见了。”
雨从夏桥正的头发上跟肩头淋下来,健硕胸肌跟纹理分明的腹肌都布满水光,他随性地抄了抄湿发:“是不会再见了,你找了个连亲舅舅都敢算计杀害的男人,谁敢接近你,没人敢。”
几道迅疾的脚步声往这边来,是别墅的安保们。
陈子轻朝他们喊了一声,他一转头,夏桥正已经不见踪影。
绑匪比坐办公室的总裁身手利索太多,也很会藏匿,尤其是稀里哗啦背景嘈杂地雨夜。
陈子轻没让安保去追夏桥正,他用安保的手机拨打柏为鹤的号码,还是不在服务区,
那串陌生号码他没印象,不记得是什么数字组成地,只能让安保把他的手机送去修,尽量快一点。
等待太难熬了。陈子轻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到崩溃,他试图写点毛笔字分散注意力。
同一时间,夏桥正驾车回去的路上点了支烟,突有一辆货车朝他驶来,他猛打方向盘,在一阵巨大的撞击声里陷入黑暗。
.
陈子轻写满一张纸揉揉手腕,门外传来恭敬的汇报声。
“先生,周秘书过来了。”
陈子轻连忙丢下毛笔跑了出去,周秘书首次见他对自己这么热情,十分不合时宜地怔了怔:“Fairy,你脸上有墨汁。”
“不用管。”陈子轻抓住他的手臂,“你老板人在哪?”
周秘书瞧了眼抓上来的十根瓷白手指:“我才出差回来,你看我公文包还夹在胳膊下面,一身挤客流的汗臭味。”
陈子轻有气无力:“周秘书,我今晚见到了鬼,鬼说柏为鹤死了,没一会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没有死,可是他的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我很害怕。”
周秘书挑眉:“鬼是傅总?”
陈子轻气恼地瞪他一眼:“你别问不重要的人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