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
王玄净瞪着太后,太后本想问是不是乔宜贞没了,一切都回到正轨,因为王大师的眼神,没问出口。
罢了,头发都白了,肯定杀了乔宜贞就回到正轨。
等到太后送走了王玄净,轻声让人吩咐打探乔宜贞的行踪。
太后隔了一日就知道了她要和常明月出行,开口说道:“那就定在这一日,不是说要去戏园子吗?戏园子散戏的时候人多,就……”
太后说了一半,垂下眼,强调说道,“记得不要伤了其他人,只要乔氏的命。”
其貌不扬的内侍说道:“那不如往刀口上抹毒,直接往她身上一撞就好。”
太后念了一句佛号,“这些不必和我说。”
这位吃斋念佛的太后只是虚虚一点,觉得那人不应当活了,至于是个什么死法,老太后不需要知道。
想到了乔宜贞死了,肯定一切回到正轨,她就由衷地高兴。
太后都忘了,昨日见过王玄净之后,头发悄然白了几根。
王玄净雁过拔毛,既然浪费了寿数在太后身上,总得从太后身上补一补,反正太后有求于他,他借用了对方的寿数也是天道轮回。
按照约定的时辰,马车到了门处,很快就走出了穿着天青色长裙的常明月。
常明月许久没有穿过这样浅淡的颜色,当年在浣衣局穿过太多这样灰扑扑的颜色,她都不喜欢这个颜色了。
乔宜贞含笑看着她,梳着妇人发饰,眼底带着紧张,却也有浓郁的期盼。
“娘娘这样打扮很好。”
常明月摸了摸鬓发,羞涩说道:“你喊我常夫人。”
以前在彩棠和彩荷在的时候,总是要拿捏做个贵妃,口中一直说着本宫,这些日子她都是用“我”这个自称多,现在觉得用这个字,浑身都松快了,好像是有些桎梏没了。
常明月上了马车,看着乔宜贞拿出了册子,说着今天的行程。
乔宜贞准备先让常明月先往北走,那里有鳞次栉比的商铺,带着她吃过饭,再绕到南边去,靠近西南方向有些小吃,然后就是南边的戏园了。
在马车上,帘幕撩开,常明月一直看着外面的景,默默看着街上的女子多不多。
到了最热闹的街道,常明月被乔宜贞扶着下来,感慨说道:“这么干净啊。”
水磨石街道清扫得干干净净,要知道这是在外面,可不是在宫里,宫里头打扫成这样还差不多。
“前些日子不是祭天大典吗?衙门还有五城兵马司让商户负责各家门前的地,还让各家扫尘,换招牌,刚开始不少人不愿意,这装扮了之后生意好了不少,现在应该是成了定式。”
“那生意比以前好?”
乔宜贞笑着说道:“女眷也比过去多,开的铺子也多了起来。我带你去看看。”
乔宜贞带着常明月去逛了成衣铺子、首饰铺子、去酒楼里略吃一点东西。
在这几个地方,常明月见到了许多夫人和小姐。
高门贵女们腰间挂着香囊,手中拿着团扇,身上飘着香带着不少仆从,偶尔说到好笑的用团扇遮住了口,露出弯弯的眼来。
若是家中有些小钱,称不上高门的夫人和小姐,要爽朗的多,身边就带一个丫鬟拿着东西,自若地走在街上。
还有一些没丫鬟的小姐夫人们,也在街上就这样走着,似乎不担心被拐.走。
“这是因为祭天大典,所以街上的巡逻多一些?”常明月小声询问,“不担心有拐子吗?”
正说话的功夫就过去了巡逻的士卒。
乔宜贞说道,“若是拐人出去卖可不容易,现在进出城都要查文牒,需要一一对应的上,就算是运送棺椁出去,都要开棺对上才行。”
“至于说卖到京都里,过去有花街柳巷收人,现在可没有,要知道过去买人最多罚一点银子就够了,现在罚得多还有牢狱之灾。”
常明月笑道:“就该这样。”
她注意到似乎也有寡居的夫人,头上簪了白花,也可以一个人在街上走。
常明月看着自己灰扑扑的衣裳,倘若是她住的距离衙门近一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还有南边没有去看,常明月心中已经倾向于留在宫外。
北城不够热闹,乔宜贞过了中午,带着常明月去了西南边。
那里的热闹和北城是不一样的,充满了生活气息,常明月入宫以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只觉得这里的人太多了,紧紧靠着乔宜贞,眼睛都感觉不够用了。
有叫卖猪肉的,在案板上当当当地分开骨头,生意兴隆;有挑货郎在走街串巷,手中摇着拨浪鼓;有阿婆在卖桂花,用油纸保住一包包的桂花,见着常明月看过来笑着说道,“这位夫人买一包吧,用帕子揣在身上,香得很。”
常明月就买了两包,用绣帕裹好之后,自己和乔宜贞一人一包,就放在腰间。
馥郁的桂花香气是最好的香料,可以持续一整天的时间,晚上还可以拿回去做桂花糕。
因为要看戏,在这里并没有多待,只是吃了几家出名的小食,乔宜贞带着常明月去了戏园。
这戏园的布局和酒楼差不多,乔宜贞是提前定了位置,直接拉着常明月去二楼雅间里坐下。
常明月注意到二楼的雅间一小半都是女眷,还有一楼大厅,正中的位置坐的是一位老太太,旁边陪着两个丫鬟,老太太的头发抿得一丝不苟,眉心正中带着碧玉。
“那是浩瀚商行的老夫人,戏园子就是她家开的,十次里有九次都看到她,偶尔她还上台去唱。”
常明月一愣,“这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伶人才唱戏吗?”
“浩瀚商行的老夫人喜欢戏,她老说自己年龄大了,不在意脸皮,时间长了,唱得好还有人给老夫人打赏,她都笑着拿了。”
常明月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她是不是也可以不在意颜面?
很快又叹了一口气,她和老夫人还是不一样,就算是离开了皇宫也无法唱戏。
“另外戏园里的伶人也不像是过去那样,这戏园开得好,有人一掷千金捧着角儿,这唱的好的,地位就高了起来,是被奉为座上客的。”
两人没说多久,琵琶声响起,旦角上场。
她手中捧着宝莲,启唇清唱,霎时间就让常明月回到了过去。
“好景色艳阳天花林开放……寿诞日叩金母长寿无疆。”
第一次看戏的时候,也是这一出麻姑献寿。
当时是祖母过生日,她痴痴地看着台上的热闹,宛若是当真见到了仙境。
后来被打了知道这是下九流的玩意,她还是喜欢看戏,百样的人生都在台上,唱台上的人一颦一笑都牵人的心魂。
等到看完了之后,喝彩声不断,正中的老太太出手极其阔绰,给了不少赏银。
两人往外走,乔宜贞被人撞了一下,侧过头去看,而常明月痴痴想着戏,眼睛还是放在前面的。
常明月看到了有人冲了过来,那人的动作在她眼中放慢了,慢到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藏在腰侧的一点寒光。
“小心!”常明月脱口而出,乔宜贞来不及反应,常明月转过了身子,抱住了乔宜贞,也被匕首重重插入到了腰侧。
“我没事。”常明月捂住了刀,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她只是被刀插·在了腰侧,不会有什么事。
她被养的娇嫩的身体从未受过这样的重创,倒吸凉气,抱着乔宜贞眼泪都落到她的肩膀上。
乔宜贞也带了人,只是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在戏园子门口直接动刀。
乔宜贞的手颤着,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是谁?
乔宜贞很快就抛开这个杂念,重要的是常明月,轻声安抚常明月:“夫人,忍一忍,等会让大夫拔刀,上了药就好了。”
常明月泪眼朦胧点点头,倒吸一口气,“这里,也没那么安全啊。”
“是我连累了你。”乔宜贞小声说道:“下次来戏园子,还是应该人散了再走,出来的时间不妥当。”
常明月眼里还含着泪,脸上却露出笑容来,“是啊,还有下次呢,你不必自责,我能替你挡刀,很高兴的。”
“还是别说话了。”乔宜贞看着常明月的嘴唇发白,心中害怕,捏着她的手,让她少说话。
浩瀚商行的老夫人让戏园的人去抓刚刚的人,一边让人去请大夫。“两位夫人,先在里面等着,这戏园子里就有大夫,还有让人去报官了。”
正要把常明月扶进去的时候,人群里忽然又传来一阵骚乱,是又有人倒了下去。
浩瀚商行的老夫人眉心紧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人一路伤人?
而乔宜贞本来只看常贵妃,无意一瞥才注意到一件事,倒地的人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道人,他比上次见到苍老了许多,腰间挂着通体发黑的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