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春燕转动着木头眼珠, 缓缓扫视吕亦涵和那只獒犬。
看见獒犬的利齿竟然能把儿子的脑袋咬伤，她僵硬刻板的面容微微扭曲一瞬，木头眼珠发出咔咔声响。
“你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
那獒犬忽然松开廖小宝的脑袋, 冲廖春燕发出狂吠。水塔内砰砰作响, 头顶阴风呼啸, 所有的一切，不论活的还是死的, 都在躁动喧嚣。
“你是——”
廖春燕几次想说话，几次被狂吠声打断，只能闭嘴。她死死盯着獒犬, 然后又慢慢转动眼珠, 看向吕亦涵, 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吕亦涵，我真的可怜你，哈哈哈……”
吕亦涵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眼里冒出愤怒的火焰。
獒犬咬住廖小宝仅剩的一条腿，脑袋左右狂甩，将之狠狠扯断, 抛向廖春燕。
看着这条沾满鲜血的节肢，廖春燕的狂笑戛然而止。她双拳用力一握, 骨节发出摩擦之声，木头眼珠溢出两缕黑色阴气, 像缓缓流淌的两行泪水。
她怨毒地看着吕亦涵和獒犬。
獒犬和吕亦涵也深恶痛绝地看着她。
巨大水塔内, 碰撞声越发激烈, 钢制塔身凸出一个个鼓包, 像是被内部的重锤砸得变形。
臣晨、梅雨轩、梅希望、千面鬼, 就站在放置水塔的高台上。他们转过身，看着那些鼓包。
“是人脸！”臣晨骇然惊呼。
仔细查看过后他才发现，那些鼓包隐隐浮现出眼窝和鼻梁的形状。在内部撞击水塔的，果然是廖春燕的头。
臣晨退后几步，远离水塔，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了防止白磷燃烧，廖春燕一直躲在这个水箱里？”
如不是亲眼所见，他永远都不会相信这等诡异之事。想到之前那个猜测，他看向獒犬，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千面鬼盯着水塔，兴味道：“准确的说是廖春燕的脑袋躲在这里。飞头降一旦练成，只要脑袋不死，肉身就不会死。”
想起廖春燕身上遍布的丑陋疤痕，臣晨恍然大悟。那可是90%的重度烧伤，一般人早就死了！
梅希望把耳朵贴在水塔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丝毫没感受到大战来临前的紧张。
梅雨轩从道具箱里拿出一瓶红色药丸一粒接一粒地吃，锐利眼眸时而扫视高台下对峙的两位母亲，时而斜睨千面鬼。
千面鬼察觉到自己被同伴盯上，只是咧齿一笑，满不在乎。
“给我一颗呗。”梅希望伸出小胖手。
“这是药，不是糖。”话虽这么说，梅雨轩还是将一颗药丸放在小屁孩白嫩的手掌心里。
梅希望吞掉药丸，舔舔嘴唇，继续把耳朵贴在水箱上听里面的动静。
梅雨轩把一粒药丸抛给臣晨，说道：“必要的时候它可以救命。”
臣晨接住药丸，脑海中响起系统播报：【补血丸，A级道具，三秒内可补足全身血量。如无大量失血，请勿服用，否则会血爆而亡。无污染。】
如无大量失血，请勿服用？
臣晨在心里分析这句话，看向梅雨轩，眸光微闪。然后他又看向梅希望，终是平复了内心的波动。
这两个人都是非人类，完全不受爆血的影响，尤其是梅雨轩。他的血管恐怕比江河湖海更宽广。
那么大一个瓶子，里面至少有一百粒药丸。梅雨轩如今已快把药丸吃光，体内的血量是一百个人的总和！他到底是怎么承受下来的？他身体里是不是隐藏着一座巨大的血库？
胡思乱想间，臣晨看见梅雨轩竟然又拿出一瓶补血丸，继续一粒一粒吞服。这人锐利的目光来回在廖春燕和千面鬼之间扫视，像一只早已锁定猎物的猛兽。
臣晨忽然就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战斗，怕是比自己想象得更激烈，也更恐怖。
千面鬼穿着薄款长袖针织衫，他背后的肌群块垒分明，线条流畅，健硕有力。一张鬼面忽然从薄薄的针织布料上凸显，张开嘴无声咆哮。
臣晨闭了闭眼，冷汗不由从额角滑落。
三个BOSS都在这里，他们是吕亦涵，廖春燕，千面鬼……
最后一个BOSS要怎么打？
臣晨不敢想。
就在这时，千面鬼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散漫慵懒的笑意，“我的禁术叫做皮笼。”
臣晨立刻睁开眼，朝他看去。
耳朵贴在水塔上的梅希望转转大眼珠，然后颠颠地跑过去，一屁股坐下，小胖手搭在千面鬼的膝盖上，飞快拍打，“然后呢？”
千面鬼握住这只肉呼呼的小手，轻笑道，“然后会这样。”
一条裂口出现在千面鬼的手腕处，随后他的皮肤反卷，缓缓蜕下，像一只手套，强硬地套在梅希望的小手上。
“这个我知道啊。”梅希望举起自己血淋漓的手。
千面鬼恶趣味地笑了笑，“还有你不知道的。”
他话音刚落，梅希望戴着人皮手套的小手便失去了自我掌控。它忽然伸出食指和中指，朝着梅希望的眼珠狠狠插去。
梅希望使出全部力气阻止，却没有办法收回指尖。
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刀忽然横在梅希望眼前，挡住了两根手指的突袭。人皮手套改变策略，死死掐住梅希望的脖颈。
梅希望自己掐着自己，无法呼吸，雪白脸颊霎时涨红。
臣晨连忙去掰这只不听话的手，却惊骇地发现它竟强大到无法撼动。它仿佛蕴藏着无穷尽的力量，莫说脖颈，人骨，便是铁管钢筋，恐怕也能轻易扭断。
梅雨轩的血色长刀抵在千面鬼的脖颈上，杀气比刀锋更锐利。
“够了！”他沉声警告。
千面鬼轻声一笑，梅希望戴着人皮手套的手便松开他自己的脖颈，软软垂落下去。
鲜血变成养料，被人皮手套吸收。原本松垮宽大的手套慢慢贴合在梅希望的小肉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它确实还在，只是与梅希望的皮肤完美贴合，变得不可见。
只要千面鬼愿意，漫不经心地动一动念头，这只手就会立刻背叛梅希望，它会活生生撕碎梅希望。别人的身体和皮囊，都是千面鬼的武器。
千面鬼取出一支烟点燃，慵懒地说道：“这就是皮笼。”
他瞥了梅希望一眼，又看看臣晨，咧齿一笑，“战斗的时候不要被我碰到，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行，记住了。”
臣晨心底发寒。战斗？他难以想象自己如何与这样的人战斗。
梅希望来来回回看着自己失去控制的手，然后把它塞进嘴里吮吸，像吮吸一根棒棒糖。
看见这一幕，千面鬼一口烟气没能吐出去，狼狈地咳嗽起来。
艹，这小怪物故意下他面子是吧！
梅雨轩收回血色长刀，嘲讽地笑了一笑。
“别再舔了！不然老子让这只手钻进你喉咙里，把你嗓子眼抠出来！”千面鬼捏住小屁孩的耳朵。
梅希望把湿漉漉的小肉手从嘴里取出来，张开圆嘟嘟的五根指头，颇为回味地说道：“好吃，我还要。”
千面鬼露出愕然的神色，心念一动，竟然真的没能操控这只小手。他的人皮不知什么时候被这小屁孩的口水溶解，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棒棒糖，被吮吸地一干二净。
“真有意思，哈哈哈！”
自己的禁术被破解，千面鬼不觉忌惮，也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朗声大笑起来。
萦绕在臣晨心底的寒气就在这时缓缓散去。他走上前，贴着梅希望肉肉的小身体，放松地坐下。
千面鬼瞥了臣晨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新人吧？”
臣晨点头，“是的。”
千面鬼缓缓吸烟，语气散漫：“禁术碎片非常稀少，只有运气逆天的人才能得到。”
臣晨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千面鬼吐出一口烟气，轻笑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拥有堪比禁术的实力。”
臣晨霍然抬头，嗓音沙哑：“什么办法？”
千面鬼指指自己眼睛，“你的天赋是洞察之眼，你可以把它推到S级。厉鬼和怪物的眼睛都是你的补品，吃掉它们你的天赋就能不断升级。同时你还要绑定几个S级道具，拥有几个S级技能，把这些全部捆一块儿，你也会成为最顶尖的任务者。”
臣晨心念电转，快速分析着这些话的真实性。
梅雨轩瞥他一眼，警告道：“厉鬼和怪物的眼睛对你的天赋的确有增补的作用。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厉鬼和怪物的眼睛都吃，用不了三个月，你就会因为污染度达到100%而异变。他给你指的路是死路。”
臣晨沸腾的血液立刻冷却，脸色微微泛白。
千面鬼哈哈大笑起来，“绞肉机，难道你让他只吃BOSS的眼睛吗？他是新人，他哪来的实力专门猎杀BOSS？”
臣晨双拳紧握，脑袋低垂，隐藏自己的失望和难堪。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
“小弟，我养你。”梅希望忽然握住臣晨的手。
臣晨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你的眼睛大哥包了。”梅希望拍拍自己并不宽阔，也不结实的胸脯。
暖意从心底涌上眼眶，差点变作泪水流出来。臣晨再度低头，默默握紧梅希望肉呼呼的小手。
千面鬼来回看看两人，吐出一口烟雾，呵呵笑个不停。
梅雨轩冰冷的目光扫过臣晨，眸底带着一丝厌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颗接一颗地吞服药丸。他的脸颊、脖颈、手背、小臂等处皆浮现一条条粗壮的血管，里面的血液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奔涌澎湃。
千面鬼把未曾吸完的半根香烟杵灭，曲指弹开。
烟蒂落在廖春燕的脚尖。她转动木头脑袋看向高台上的几人，怨毒视线凝聚在梅希望身上。
“希望，呵呵，原来希望还在……”
她张开嘴，神经质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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