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碗抬起来,挡住了大半边脸的时候,他看到一袭黑衣,仿佛一朵尊贵而神秘的黑玫瑰似的谈羲茗从店外走了进来。
咦?谈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啊。
殷受想打声招呼,可粥碗正放在嘴边儿上,等他放下碗,谈姑娘已经走进店里去了。
“谈姑娘一定是嫌店里的饭菜不可口,出去吃了。她出去吃早餐,都不喊我一声……算了,萍水相逢的,我不能近女色的,我结交的是陈玄丘,不要放在心上,做人要大度,啊~~真的是不太开心啊,我小心眼儿的毛病怎么又犯了,不能这么小气,不能这么小心眼儿,我可是……店家,再来两颗蛋!”
谈羲茗回到房间,就往床上一瘫,呈大字型躺在那儿,忒不雅观。
不过,她也顾上不了,呻吟一声,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
好累啊,姐姐真能跑,一夜的功夫跑出那么远。
等到鸡啼日升,由谈羲茗控制了身体的时候,发现已经跑出两百多里路了。幸亏她磕了一把药,要不然还不能一大早就赶回来。
不行了,得先歇歇,不然玄丘哥哥回来还要跟着走,会没力气的。
殷受很喜欢吃蛋,他剥开第六颗蛋,一口填进嘴里的时候,不出所料地又噎住了。
殷受神力之大,可单手扛鼎。殷受身材魁梧,伟岸威风。但他吃颗药都要捣碎了吃,不管多苦,不然他就是喝一缸水也送服不下去。用殷受自己的话说,就是嗓子眼儿太细。
可是吃蛋,他又特别喜欢大口大口地吃,蛋清蛋黄一口嚼,蛋清的Q弹,蛋黄的香腻,两者混合在一起,那才是蛋。却也因此,特别容易噎着。
殷受又捧起了那碗粥,准备吸溜一口上边已经凝了汤皮儿的米汤,这时陈玄丘从外边走了进来。
“我要不要招呼他一起吃早餐呢?可我都快吃饱了,而且我没请谈姑娘吃,只请陈玄丘的话,谈姑娘会不会心里不高兴?”
殷受正在努力权衡着请人吃早餐的利害得失,陈玄丘却是一眼就扫见了他,径直向他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了。
殷受赶紧吸了口粥,又像鸭子似的抻了抻脖子,顺了这口气儿,微笑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那个仇人,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哈哈,我就知道,陈兄一身本领,那么滑不溜丢的肥鱼,只一翻掌就能震昏了,已然是到了内劲外吐、隔空伤人的境界,追杀鬼王宗一个普通弟子,怎么会失手呢?”
陈玄丘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杀的可不只一人,而是整整一个分坛。他也感觉有些疲惫。
殷受豪迈地道:“还没吃东西吧?想吃点什么,我买单。”
陈玄丘摇摇头:“不急。我想告诉你,中京,一时半晌的我怕去不了了。害你和谈姑娘白等了我一天,实在过意不去。接下来,我还不知要待多久,你们就不必等我了,且先离开吧。”
殷受一愣,道:“你那仇家,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陈玄丘来时路上已经想好了理由,这时便微微压低了声音,探身对殷受道:“你听我说,不要露出讶异之色。昨夜,我去杀那仇家,潜入了鬼王宗第五坛……”
殷受听着有些紧张,单数的分坛?那是内坛啊,高手如云。
陈玄丘道:“我顺利找到了仇家,结果了他。但是在寻找他的时候,我在鬼王宗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物。”
殷受惊讶地道:“鬼修宗门,不寻常之物甚多,但能叫陈兄如此重视的,一定不同凡响,究竟是什么不寻常之物?”
陈玄丘低声道:“有大量金银,有大量符箓,那符箓都是极低阶的符箓,普通人贴在身上即可生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透支……哦!就是强行提高人的体力和精神,使人比平时要神勇一倍,但事后会极度疲惫,若不善加修养,会导致早衰。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兵器,比如弓箭……”
殷受几乎毫不迟疑,立即做出了反应。
他把双眼微微一眯,掩出了眸中一抹精光,沉声说道:“图谋不轨!”
陈玄丘一呆,旋即欣然道:“我还当你是一介武夫,要费些唇舌和你解说呢,不错,我怀疑,鬼王宗有造反之意!”
陈玄丘身形一正,肃然道:“陈某乃清凉州人氏,姬人。怎可坐视战乱骤起,无数百姓遭殃?我打算去一趟岐州,伺机把证据呈献给姬侯。殷兄不是姬人,不必趟这趟混水。”
陈玄丘是寻思,武人以武犯禁,最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而且自己说了去岐州主要是报官去了,不是打仗,没啥太大风险。这样于公于私,殷受都不会去的。
却不料殷受一听,却挺起胸膛道:“若叫鬼王宗奸计得呈,首先遭难的就是姬国百姓。姬国乃我大雍分封之藩国,鬼王宗一旦夺了姬国,野心膨胀,必然挥军东西,将战火烧到整个天下!
我等习得一身武艺,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这等若及时扑灭,可惠及黎庶无数的大义之举,岂可袖手观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扫荡不臣,碧血丹心!我与陈兄同去,你再推却,便是瞧不起殷某人!”
陈玄丘一听,不由得肃然起敬,这年头儿的江湖人,都这么有觉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