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雎离开之后,秦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就下达命令,他有些迟疑。秦王派出了两位武士,很快,就有两位平日里很少会来到这里的贵人跟随着武士坐着马车赶了过来。来人是一对父子,嬴异人与他的父亲,安国君嬴柱。嬴柱喘着气,走下了马车,嬴异人早已注意到了他,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他的身边,想要扶着他。
嬴柱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思索了片刻,方才笑着说道:“异人啊……”
嬴柱看起来远比秦王要虚弱,他咳嗽着,走下马车,在儿子的扶持下,朝着王宫内走去,嬴柱越来越虚弱,不再能直起腰来,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的,就是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他最近又生了病,在这样寒冷的气候下,是不该外出的,可是秦王召见,他又不能不来。
嬴异人扶持着父亲,也没有因为父亲方才没有认出自己而生气,嬴柱喘着气,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还在低声对嬴异人说道:“你还是放开我吧,若是父亲看到我这个模样,我又要被骂了……我自己能走得动……”嬴异人无奈,只好放开了父亲,却又不敢离得太远。
嬴柱笑呵呵地说道:“我还记得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夏姬可是开心坏了,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太瘦弱,很多人都说你活不到成人,当时啊,你大父也来过,他只是看了你一眼,就断定你会夭折,我非常的生气,那是我第一次顶撞父亲,也是唯一的一次,我本以为他会惩罚我,可是啊,他当时居然笑了起来,还说我终于开始像他了……”
嬴柱唠唠叨叨的,嬴异人认真的听着,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秦王坐在上位,后背挺直,精神奕奕,当他看到颤颤巍巍的走到自己跟前,朝着自己俯身行礼的儿子的时候,嘴唇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挥了挥手,让他坐在了一旁,嬴柱坐了下来,又猛地咳嗽了起来,秦王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当着嬴异人的面去训斥嬴柱。
秦王嬴稷,有三个儿子,长子悼太子,在魏国做质子的时候,十年前病死在了魏国,三子煇,两年前病死在了蜀,如今只有第二个儿子嬴柱,不过,嬴柱也不年轻了,一身的疾病。已经熬死了两个儿子的秦王,非常的担心,自己会熬死仅剩的最后一个儿子。看着嬴柱那病怏怏的模样,秦王心里更是难受。
秦王又看了看嬴异人,这才开口说道:“寡人将你们叫来,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与你们商谈。”随后,他又将赵括的上书,以及范雎的相劝告诉了面前的两人,这才询问道:“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呢?是杀,还是释放呢?”听到秦王的询问,嬴柱咳嗽着,却没有回答。
嬴异人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大父,秦王直接说道:“不必拘束,说吧。”
嬴异人这才起身,认真地说道:“大父,该杀。”秦王一愣,方才抚摸着胡须,询问道:“为什么要杀?”嬴异人认真地说道:“想要一王天下,就必须要得到三晋,三晋不是秦国的对手,奈何楚国一直在插手三晋之事,我料定,这战不是要灭亡楚国,而是要削弱楚国!”
越说,嬴异人的声音就越是响亮,自己也就越是激动,他握紧了双拳,认真地说道:“只有将楚国的青壮杀死,楚国才没有办法继续来插手三晋的事情,秦国想要一王天下,就只能通过杀戮,要杀死那些有能力抵抗秦国的青壮,留下他们的子嗣,让他们的子嗣成为秦人!最要杀的,还是各国的贵族,只有将他们杀干净了,秦国才能一王天下!”
“如果您不想杀害他们,那可以将他们作为奴隶,分散到秦国各地,用来修建道路,挖掘渠道!”
秦王看到了他身上浓浓的好战气息,若是他为秦王,一定是个杀伐果断,有着铁血手段的君王……杀掉诸国所有的贵族,这是秦王都要顾忌的事情,嬴异人却说的如此简单,倒也是有些魄力啊,秦王点了点头,又有些失望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或许,自己该直接传位给异人,而不是柱?
嬴柱缓缓抬起头来,他说道:“父亲,该释放这些人。”
“哦?为什么?”秦王问道,嬴异人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父亲。
“留下他们,向楚国索要粮食,钱财,要楚国赎回这些俘虏……楚国因为战事的缘故,缺少粮食,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来赎回这些俘虏……若是他们拿出粮食来赎回这些俘虏,那我们就拿走楚国的粮食,再杀掉这些俘虏,若是他们没有粮食可以赎回,那我们就放回这些俘虏……”
“想要一王天下,不能只是通过杀戮,不然,除非将秦国之外的所有人都杀死,不然,仇恨就是一定会存在的……”嬴柱说着,忽然又咳嗽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看向了父亲,说道:“您觉得呢?”
秦王瞪大了双眼,看着嬴柱,一旁的嬴异人同样如此,他都合不拢嘴了。
秦王看着嬴柱与嬴异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好,好啊!”
秦王放声大笑,非常的开心,他看着嬴异人,说道:“跟你的父亲好好的请教……一味的杀戮,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