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真要说起来,目下的西北,算不得太过动荡。”楚欢肃然道:“但是我想诸位也清楚,关内乱作一团,特别是东南天门道,河北青天王,那都是为祸一方,实力强大,据本督所知,天门道已经打到玉陵道,距离京畿之地近在咫尺,而青天王也是从河北进入了福海,不说其他,便是这两支势力,便已经将天下搅乱的动荡不堪,百姓流离失所,如此大患,西北军迟早也还要尽一番心的。”
侯金刚眼中一亮,问道:“楚督,你是说,你迟早会领兵打入关内?”他此时不直呼其名,而是称呼“楚督”,显然心态已经有所改变。
“这个本督现在也说不好。”楚欢笑道:“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本督平定动乱,自然是义不容辞。”
明季一直不吭声,此时终于抬起头,问道:“楚督,你可知道朱凌岳为何要起兵,我们又为何要支持他?”
楚欢含笑道:“请赐教!”
“楚督愿意坐在这里和我们饮酒,有胆有识,明季很是佩服。”明季淡淡道:“说到底,我们是败军之将,是生是死,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有些话,倒也不必藏着掖着。”顿了顿,才凝视楚欢道:“楚督说的话,都有道理,但是有些意思,明季却并不认同。”
“哦?”
“楚督话中,似乎还将秦国朝廷当一回事,如果是这样,楚督也称不上是伟丈夫。”明季缓缓道:“明季承认,当今圣上立国开疆,也确曾是一代雄主,让人钦佩,但是如今的圣上,与早年那位英武的雄主判若两人,大秦帝国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存下去的意义,秦国残存越久,普天百姓也就受苦越深。天门道、青天王之流固然是搅乱天下,可是如果不是秦国自败,他们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侯金刚三人听明季如此说,都显出诧异之色。
明季此言,若是放在从前,那是惊心动魄的大逆不道之言,诛灭三族也不为过,但是到了如今,却也并不让人如何惊奇,侯金刚三人诧异的原因,并非明季说出的这番话,而是三人俱都知晓,明基素来是一个沉默低调之人,一年到头沉默寡言,难得听他长篇高论,可是此刻明季却一改常态,侃侃而言,与他从前大不相同,这让侯金刚三人自然是心生诧异。
明季在朱凌岳担任天山总督之前,便是天山禁卫军的一员,不过那时候只是禁卫军的小小牙将而已,倒是朱凌岳上台之后,屡次提拔,明季一直担任到郎将之职,如果不是盛宣同的存在,明季甚至已经成为天山禁卫军的统制,但即使如此,他在天山军团的地位却也是非同小可,亦是深得朱凌岳器重。
此人在朱凌岳面前,也难得说上几句话,反倒是今日初见楚欢,一开口便是这般不可轻易与外人道的言辞,侯金刚三人一时间还真闹不明白这明季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楚欢微一沉吟,才神情肃然道:“明将军所言大有道理,朝廷的策略方针,也确实出现了问题,否则天门道和青天王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大有问题,而是皇帝所为,本就是灭国之道。”明季面无表情,就似乎只是在陈述某种事实:“建国之道艰辛无比,但是毁国之道却是异常简单。皇帝开疆立国,心性高傲,唯我独尊,一旦走入歧途,便将毁掉一个国家,而他所为,也正是走入了歧路。朱凌岳的心思,我们都很清楚,他确实想要先占西北,再进兵关中,席卷天下,改朝换代,便是现在,我依然觉得他的野心便是雄心,道路并没有错,只是人难胜天,他虽有雄心,却没有那等才干,这第一步踏出,便被阻断……!”说到这里,眼中竟是些许感慨之色,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良尘等人却也都是若有所思。
明季所言,只是将众人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在顾良尘等人看来,秦国当然没有存下去的必要,乱世而起,争雄天下,这才是如今的上上之道。
楚欢凝视明季,问道:“明将军的意思是?”
“楚督,秦国不可保,也不可存,如果你还想为摇摇欲坠的秦国效忠,只会为它陪葬。”明季淡淡道:“偏安一隅,固然可以雄霸一时,但是没有进取之心,迟早也会烟消云散,楚督朝夕之间,败北山,定天山,雄才已显,若是不能争霸天下,也终不过是浪花一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