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是两天,漳州城摇摇欲坠,死伤惨重,却偏偏没有陷落,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要被巨浪吞没,但却还是在波涛中存活下来。
城墙之下的尸首,已经堆起了很高,有青天匪众的,也有守城官兵的,活着的时候,双方你死我活,死的时候,尸首却是共处一地。
青天军为了攻打漳州城,其实已经做了一些准备,有不少的攻城武器,可漳州城毕竟是东方大城,十分坚固,并非易攻之城,虽然青天众拼命攻打,但是久攻不下,已经有些疲倦之态。
守军也已经是疲惫不堪。
虽然只是几日时间,但是青天众攻打的太猛,不给守城官兵喘息的时间,连日的厮杀,甲不离身,刀不离手,稍有间歇,甚至拄着长枪打个小盹。
这两日来,青天众一面攻打漳州城,一面派出人往四周抓捕百姓,被驱赶到城下,不厌其烦地劝降城头官兵,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可是却让守城官兵的心绪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看着亲人惨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固然让人悲愤,可是却也对守城官兵的心理给予了极重的打击。
黎明的曙光还没降临,双方暂时休战,各自喘口气,韩三通的脸上已经有些浮肿,双目发红,布满血丝,已经是多日不曾歇息,他轻踏着步子,在城头走动,看着兵士们横七竖八或坐或躺在城头歇息,知道这些兵士也是疲惫不堪。
有还在撑着眼皮值守的兵士见到韩三通等人,便要行礼,韩三通摆摆手,示意不要惊醒兵士。
虽然漳州城摇摇欲坠,虽然韩三通已经是人尽皆知的败军之将,但是他在漳州率众死守,而且与士兵共甘苦,士兵对他的敬意并没有消失。
走到城角一处,韩三通双手搭在城头,望着苍穹下的敌军阵营,神情凝重,跟在他身边的漳州知州罗世亮轻声道:“韩将军,咱们恐怕顶不住多久了。”
“我知道。”一阵晨风吹来,韩三通被这晨风一吹,只觉得脑子清醒几分,“青天王对漳州城是势在必得,拿下漳州城,漳州尽在青天王的掌握之下,接下来一路向东,用不了多久,整个福海都要落进他的手中。”
“将军,咱们已经派人送出了求援信,为何现在还没有动静?”罗世亮苦笑道:“莫非朝廷已经准备放弃福海?”
“再等一等!”韩三通道:“圣上就在河西,咱们的求援信送到了河西,辽东那边,赤炼电接到求援信,也不会坐视不理……恐怕已经在来援的道路上。”
罗世亮点点头:“但愿如此!”
韩三通看了罗世亮一眼,笑道:“罗知州,从前本将心里还对读书人有些成见,只以为你们是夸夸其谈,真要遇到大事,便束手无策。不过今次罗知州与本将共守漳州,让本将看到了读书人的刚硬之气。”
“将军过奖了。”罗世亮微笑道:“朝廷或许有些举措不当,百姓或许有些艰难,但是如果天下大乱,百姓将会更苦。你瞧瞧青天王的人,能以无辜百姓做人质,如果福海真的落到他们手中,后果又将如何?韩将军,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打着诛杀贪官污吏,那是不问青红皂白的,不论是清官还是贪官,只要当官的,抓到就杀……这天下所有的官员都是贪官污吏?我要是被他们抓住,那也是必死无疑,还不如和他们拼死一搏,只是为了活命,也谈不上什么刚硬啊。”
韩三通哈哈一笑,随即黯然道:“只可惜本将太过轻敌,在河北被青天王打了个措手不及,全线崩溃……!”
“韩将军铁血丹心,下官看在眼里。”罗世亮道:“将军不必多想,这帮青天贼寇,逆天而为,毫无正义可言,或能一时蒙蔽百姓,却也长不了,由将军统帅,咱们上下齐心,等待援军,说不定漳州便能转危为安。”
韩三通点头微笑,心中却是一片黯然。
如果真的有缘兵,官兵在河北溃败之时,朝廷就应该派出援兵,求援信已经发出去许久,无论是河西还是辽东,如果真的有援兵,也应该有些音讯,但是直到今日,两路人马,没有任何动静,他知道漳州城凶多吉少,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城墙多处坍塌,而守城官兵的士气,因为连日来的苦战以及青天众诛杀人质,已经严重下滑。
他很清楚,等到天亮之后,新的一轮攻城必将开始,漳州城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或许等到天黑时候,漳州城头,已经插上了青天王的战旗。
“将军,城中的粮食还储存不少。”罗世亮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下官已经派人守在了粮仓,只要城破,就让他们放火烧粮,不给贼寇留下一颗粮食。”
两人口中都说能撑下去,但是心里都清楚,漳州城随时要被攻陷,想要守住漳州城,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韩三通犹豫了一下,终是苦笑道:“罢了,如果城池真的陷落,那些粮食,就放在那里吧。战争不是为了死更多的人……!”脸上一副落寞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明的曙光正一点点洒落到大地上,城头的兵士门在曙光之中,大都醒过来,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显出庄严之色,大家心里都清楚,打到这个份上,或许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战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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