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仁想了想,才问道:“太子哥哥,黄家这般放肆,父皇……父皇难道不知?大秦各处灾民众多,祸乱时起,父皇难道也不知道?”
“黄家操控钱粮,父皇自然知道。”太子微微颔首:“但是父皇与黄矩曾经有过约定,天子之言,绝不悔改,父皇要维护帝王的威信,就不会出尔反尔,所以他就算知道黄矩在钱粮之上为非作歹,以前也不会过问,最为紧要的事,这些年父皇修道,花费无数,这些银子都是要从户部提出来,黄矩在提供修道银上,却从来不曾出现任何差错,父皇……!”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继续道:“至若黎民受灾,父皇必定也是知道一二,但是绝不会知道全部。父皇潜心修道,对于国事已经很少过问。我还记得,立国之初,父皇经常出巡,巡查天下,那时候对天下的情况十分的了解,但是这两年,他日夜在皇宫之内,已经数年不曾离开皇宫,外面的世界,他只是从臣子们的口中知晓,曾经也有人在父皇面前说过天下纷乱,但是黄矩等一干奸臣却斥责直臣是信口雌黄,是危言耸听,而父皇年纪大了,他已经不喜欢听到那些直言,更不希望听到帝国出现危机,都察院章泰被杀之后,父皇就已经很难听到真话了……!”
楚欢在后面听太子之言,隐隐倒是觉得,这位太子却似乎还真有几分为国谋事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他只是道貌岸然,还是肺腑之言。
楚欢不知道章泰是谁,但是瀛仁却是了解,章泰曾经直言进谏,说皇帝不该修道,因为修道误了国事,致使天下动乱。
他的下场自然很惨。
世间敢于说真话的人本来就不多,杀了一批,不敢说真话的自然更不会说,那些心中犹豫的却也因此变成了不敢说。
“瀛仁,徐大学士是朝中难得的良臣,他有骨气,可是现在连他都不会在父皇面前说起帝国动乱,你觉得还有多少人敢说?”太子叹道:“黄矩一党既然能够蒙蔽父皇,等到他朝老三继位,那时候他们的权势更大,自然更会蒙蔽老三。老三对黄矩十分的信任,如果他继承大位,有黄矩这样的奸臣在侧,你觉得他当真能治理好我大秦的万里河山?”
瀛仁想了想,才轻声道:“太子哥哥,难道你觉得三哥真的会由黄矩一党控制?”
“他当然不会甘心。”太子道:“如今他们合在一起,只是为了对付我,等到他日老三真的成了皇帝,一定会忌惮黄矩。只是你要明白,老三能有今日,固然有父皇的提拔,但更多的却是黄氏一党在背后为他谋划,国库银子空虚,银子去了哪里?别以为都是父皇修道建通天殿所用,那只是一部分而已,还有一部分,则是被黄家用来收买官员,形成汉王党羽而已,老三自以为那些势力都是他手中的势力,但是他却忘记,那些人到底是由他控制,还是由黄氏一族控制?”
瀛仁眉头又是挤在一起。
“尾大不掉,如果老三有朝一日明白这个道理,只怕已经晚了。”太子叹道:“老三聪慧,但是黄矩商人出身,他当初能够精明地投靠父皇,可见其人心机之深,老三是否能够是他的对手,实在是未卜之数。”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就算老三最后真的能够压住黄家,君临天下,但是你觉得他是一位治国明君吗?这个问题,本宫也曾无数个夜里想过,如果老三真的是治国良君,本宫甚至可以退位让贤,扶住他上位!”
“太子哥哥,许多人都说三哥文韬武略,但是我却不知是真是假。”瀛仁摇头道:“但是我喜欢和太子哥哥说话,不喜欢和三哥在一起。”
他说这话,带了几分孩子气。
太子微微一笑,道:“你三哥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文武双全,但是这样的人才,却未必是一个好皇帝。”
“哦?”
“瀛仁,我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能走路,父皇带着我们去狩猎,恰好那次辽东赤炼电将军派人送来了三匹辽东军马,父皇赐给了我们三人,当时父皇曾向你们二人问了一个问题,你可还记得?”太子凝视瀛仁问道。
瀛仁想了想,点头道:“记得。那时候父皇问我们,如果将马匹赐给我们,我们会如何用那匹马!”
“我记得你当时回答,你要与骏马为伴,让它吃饱穿暖,让它不受欺负,对不对?”太子露出温和的笑容。
瀛仁挠了挠鬓角,有些尴尬道:“那……那都是孩子话,太子哥哥还记得。”
太子继续问道:“你可记得老三当时如何回答?”
“记得。”瀛仁点头道:“三哥说过,他要骑着那匹马,沿着父皇的足迹,跃马天下,马鞭所指,万军齐出,开疆扩土,打下更大的江山,让天下有太阳的地方,就有我大秦的旗帜!”他苦笑道:“那时候我觉得三哥说话好威风,好神气,比起他的志向,我……我差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