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喃喃自语:“无常。”心中明白,这两个字看似简单,但是没有若果不身处在裴绩的位置,就很难明白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无穷深意。
裴绩自幼便开始学习兵书,如今虽然只是三十多岁,但是他对兵法的理解,自有其独到之处,只听裴绩最后那几句话,楚欢就知道裴绩在兵法上有着极其独特的思想。
兵法是门大学问,古往今来,多少沙场英杰精研兵书,但是真正青史留名的,却是寥寥无几。
楚欢虽然听得懂这些话的字面意思,但是也清楚,没有真正地达到一定的境界,根本不可能体会到裴绩心中的领会。
这就好比一个人练刀,从一开始习刀觉得任何一个招式似乎都很厉害,此后又看到前人的绝妙刀谱,看到其中玄妙招式的记载,便会敬佩无比,随着涉猎太多,渐渐深入进去,刀法练到一定境界,再回过头去,从前那些以为玄妙无比的招式便会显得黯淡起来,而只有刀法达到一定的境界,才会进入另一个自我探索的境界,才会对刀法本身有着自己参悟出来的思想。
当裴绩说出那几句话,楚欢就感觉到此人似乎在兵法上进入了一个极高的境界,这让他感到十分的吃惊。
他清楚,有些百战沙场的良将,终其一生,也未必会在兵法上有所感悟,裴绩一看也不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而且虽然年纪比自己要大上不少,但是比起真正喋血沙场的老将,那确实太过年轻,如此年轻又没有带兵打过仗的人,当真能体会到所谓兵法的要义。
但是裴绩气定神闲,双目含光,他说的平静,却恰恰显出他的自信,却也由不得楚欢不相信他在兵法上有很深的感悟。
不过话说回来,自古至今,奇人异士每朝每代都有,有些人生来就有一种天赋,那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裴绩在兵法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楚欢脸上微显惊讶之色,裴绩淡淡一笑,道:“让兄弟见笑了。说这些,还是因为方才我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总要做些事情才是。我所学,也只是博人一笑而已,今生只怕也不会有用,既然无法纵横沙场,又来到京城,总要做些让自己没有白来一趟的事情。仗三尺剑,行快意之事,倒也是我仅能为之的事情。”看着楚欢,平静道:“兄弟与我不同,你日后自然还是大有前途,不要再做一人敌十人敌之事,侠义之客,虽然快意恩仇,斩杀奸佞,却终究改变不了大势……当今之世,内忧外患,若是能有机会为国效命,你还是当为国尽一份力,不为庙堂,只为天下百姓的太平而已。”
楚欢一怔,只觉得裴绩这话大有含义。
裴绩含笑道:“楚兄弟是否来自西山道云山府?”
楚欢自思并没有对裴绩说过自己的来历,裴绩却是如何知道,却听裴绩已经笑道:“我曾经也在云山府待过一阵子,兄弟的口音,有些那里的味道。”随即抚着短须道:“三十九首诗词,文花夺魁,却不知是否兄弟的手笔?”
楚欢这下子当真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裴大哥如何知道?”他这一说,便等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裴绩哈哈一笑,道:“本来还有些怀疑,兄弟既然这般说,那还真是你了。”
楚欢不知道裴绩怎会知晓此事,他在云山府宝香楼的花魁大选之中,为了助莫凌霜脱困,一下子写出四十五首诗词,三十九首夺得文花,可说是名噪一时。
只是那几十首诗词,也只是借用而来,此时听裴绩这般说,倒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让裴大哥见笑了。”
裴绩笑道:“大秦虽然国土广袤,但是京城是帝国的首脑,天下之事,其实就在京城各条街巷之中流传。我听人说,西山道出了位大才子,三十九首诗词夺得文花花魁,前无古人,心中便想那定是一位才情出众的大才子。上次楚兄弟说出名字,我还只当是同名,但是楚兄弟语音中带着西山道的口音,却是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同一个人了。”
楚欢无奈笑道:“京城果然是了不得,尽知天下事,我那胡闹之举,尽是能够传到京城来。”
裴绩微笑道:“洛安京城,每日里南来北往之人何止数千,兄弟的风采,岂能有不传到之理。”顿了顿,又道:“兄弟从西山道来到京城,自然是有大依靠,想必自有一番前途,为兄方才所言,其实也是希望兄弟前途顺畅,日后不必再做义气之举。”
楚欢挠了挠头,笑道:“大哥之才,胜我数倍,小弟……!”笑了笑,并不多说。
裴绩微一沉吟,终于道:“我或许不久便要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能认识兄弟,倒也不虚此行。”
“裴大哥要走?”
裴绩看了看床上呼声震天的秦雷,轻叹道:“虽然舍不得这孩子,却也不能照顾他一世。若是有可能,待我离开之后,兄弟若是有心,还望照料一二。”说到这里,神情显得颇有些黯然。
楚欢皱眉道:“大哥何必离开?”
“京城不是我的地方。”裴绩平静道:“我进京投靠师兄,其实也是希望一展所学,眼瞅着帝国陷入危局,想要出一番力,不过现在看来,那只是奢望而已。进了京,看的多了,也就懂得多了。我碌碌无名,出身贫寒,身有残疾,就算有机会进入官署,但是却也必不为人所容……!”随即笑道:“罢了,且不说这些了,兄弟自己多保重就是。”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裴大哥,小弟有一不情之请,却不知裴大哥能否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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