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了小区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灯下,人也不是很多。
徐大川走了一段路,又蹲了下来,“砸吧砸吧”地抽旱烟。
周泽在他旁边站定。
“小船子已经烧了。”徐大川说道。
小船子应该是堂弟的小名。
“嗯。”周泽应了一声,“我当时不在通城。”
“没事。”
徐大川敲了敲旱烟杆,抬起头,他的脸上满是沧桑和沟壑,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男人,辛勤持家,徐乐这个大学生,其实也是他供出来的。
“阿乐啊,小船子出殡那天,你没来,真的有些不地道啊。”
徐大川眼角湿润,蹲在那里,用干裂的手背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
“我说了,我当时不在通城。”
徐大川忽然站起身,一只手攥着周泽的衣领,把周泽往外一推,将其靠在了电线杆上。
“阿乐,跟大伯说实话,小船子,是不是你做掉的!”
周泽眼睛微微一眯,徐大川刚刚问的话里头,信息量很多。
之前,周泽是对徐大川有些好感的;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且,徐大川算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过自己的陌生人。
他能忍受林家的白眼带着土特产来看自己,
哪怕在病床上依旧会对着林医生这个侄媳妇儿笑眯眯满意得不行,
还说如果上门女婿当不下去,大不了回去跟他一起种地。
在周泽看来,他本该淳朴,本该善良,本该作为一片净土。
而现在,似乎这片净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纯净。
“不是我。”
周泽伸手,攥住了徐大川的手腕。
“小船子和你的事儿,别以为我不清楚,我也知道小船子这阵子经常到你这里来跟你要钱,他不懂事儿,他不争气,他有千错万错。
但他毕竟是你弟弟!”
徐大川眼睛开始出现血丝,整个人,有点发疯的趋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泽忽然很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徐大川把脸凑到周泽面前,一字一字地道:
“那个司机,是不是死了,他是我隔壁村的,你以为小船子能认识什么人,能懂得什么人嘴巴瓷实?
他才几根毛,有什么资格去跟别人谈?
那个司机,是我去找的,去谈的。
大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婆姨喜欢上了别人,你日子过得憋屈,大伯就帮你一起把那个小三给弄死!
大伯想让咱家所有孩子,都过得舒舒坦坦的,不被人欺负,不被人瞧不起。
但,
阿乐啊,
你不能杀小船子灭口啊,
你爹死得早,是大伯供你读书的,大伯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
你掏心窝子地跟大伯说一句实话,
小船子,到底是不是你像上次那样叫人把他故意撞死的,
你是不是想灭口?”
周泽深吸一口气,
徐大川问错了对象,
事实上,
他每一句问话,都相当于是在火上浇油。
要知道,在他面前的,
不是他的侄子徐乐,
而是那位在那起事件中,真正的受害者苦主!
“砰!”
周泽一脚踹出去,将徐大川踹翻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周泽有种忍不住想要自爆的感觉;
他后悔了,非常地后悔,早知道是现在这个局面,当初刚重生的自己就该主动向警方自首。
徐乐的堂弟,
徐大川,
那个司机,
都一起接受来自法律的制裁吧,哪怕他以徐乐的身份一同受到牵连,无所谓。
就拿这赚来的第二辈子,给自己的第一辈子复仇,似乎也是快意恩仇。
至少,
比眼下的进退维谷,要好得太多太多。
只是现在,
堂弟和司机都死了,那个杀徐乐的人也死了,他们死得干脆,也让周泽的复仇无从谈起。
你有劲,你有力气,但一拳打在棉花上,总是憋屈。
被踹翻倒地的徐大川马上爬了起来,对着周泽大吼大叫道:
“阿乐,是你翻脸不认人的,
我要去公安局举报,
你是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我要你给小船子陪葬,陪葬!!!”
周泽看着徐大川,
看着这个哪怕现在看起来依旧是饱经风霜一脸憨厚的老男人,
负于身后的左手,
慢慢地长出了黑色的指甲,
周泽嘴角勾了勾,
似乎是在品味着这个词:
“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