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太太低声问了白木香几句。
章老太太拿两个酥油泡螺给阿秀和自家小孙子,又递一个给外孙子,第三个才给白木香,问裴如玉,“那北沿子怎么样,我听你小舅说是个苦地方。”
“挺好的,吃喝不愁,外祖母您别担心。”
“哪儿能不担心呐,哎,我一想到你在北边儿吃沙,我就吃不下喝不下。你从小哪吃过这样的苦哟,我想着去跟你表舅说一声,还是让他把你调回帝都来,官儿大官儿小的不受罪呀。”章老太太说话声音也是细细柔柔,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斯文气。
“您可别,我干的正好哪,我得在北疆多干几年。”裴如玉很有耐心的跟裹乱的老人家说话。
章老太太叹气,“怎么这样不听话。”拉着裴如玉的手打一下手心,麻的白木香眼睛直往别处瞅,心说裴如玉这都老大小伙子了,您老人家还真当他小孩儿哪。
章五太太显然很习惯婆婆的性情,白木香见儿子吃酥油泡螺吃成个小花猫,拿帕子给儿子擦擦脸。阿秀比章五太太的小儿子还要小一岁,俩人年纪相仿,
章五舅是下午回的家,送了阿秀一个彩色大风筝,阿秀一见就很喜欢,把“舅爷”俩字叫了好几十遍。章五舅掂了掂阿秀,让孩子们出去玩儿了。章老太太拦着不让,“下晌风凉,别冻着孩子们。”
“唉哟,大夏天的还风凉,在屋里憋着有什么意思,出去玩儿吧。”章五舅一声令下,俩孩子欢快的拿着大风筝出去撒欢儿了。
章老太太又叹气,“养孩子得细致着些才行。”
章五太太安慰婆婆,“母亲,有得力的丫环婆子瞧着,没事的。”
章五舅身高八尺,一进屋整个房间都亮堂三分,一双上挑桃花眼含嗔带笑,见到裴如玉满面惊奇,“听说北疆风沙极大,凡到那里的男子,都糙的似半个野人,你怎么还是这幅玉面书生模样。”
裴如玉无奈,“那还真是让小舅失望了。”
章五舅哈哈大笑,显然见到外甥很高兴。白木香跟章五舅问好,章五舅坐章五太太上首,与裴如玉相对而坐,白木香坐裴如玉下首。章五舅说,“论官位,如玉你该跟甥媳掉个个儿。”
裴如玉道,“论官位你还该给我媳妇揖一个哪。”
章五舅说,“那你每天早上给甥媳请安。”
裴如玉翻个白眼,瞪小舅一眼。章五太太与白木香道,“他们舅甥俩一见面就要斗几句嘴的。”
章老太太柔柔弱弱的说一句,“你俩都该学学木香做官的本领,看木香官儿做的,又快又大。来,好孩子,我有好东西给你。”手腕上撸下个大金镯子给了白木香,鼓励她继续做大官。
章五舅跟白木香说了件趣事,“工部尚书还打听你哪。”
“打听我做什么?”
“这事你们离得远不清楚,当初你想做官,朝廷原是要把你安排在工部,工部孙尚书不愿意,兵部就把你要了去,以襄赞军务的名义封了五品。没想到你后来又制出新弩,孙尚书肠子都悔青了,一直说你既擅长制兵械便该在工部任职,兵部当初完全是给陆侯面子,没想到捡个大便宜,哪里肯把你让给工部,他两家现在还常为这事拌嘴。这不你回帝都么,工部很想从你这里做做文章。”
白木香,“这有什么好争的,都是给陛下当差。”
“这你就不知道了。工部与兵部都有兵械研究的兵工坊,兵工坊一直是工部压兵部一头,规模大,匠人也多,如今倒叫兵部抢了先。”章五舅说闲章一般随意说了几句,自己也觉有趣。
章五舅跟妻子说一声,“酒水早些摆,早些让他们回去,别赶晚上。”
章五太太不解,“这是有什么缘故?如玉他们难得回来,明早也不用上早朝。”
“今年正赶上三年一度的藩王来朝,陆陆续续的藩王们也要到了,帝都人多,如玉没什么,木香你出门就要小心些。”
章五太太晚上还问丈夫,“如玉媳妇现在这般要紧人物?”
“不算特别要紧。也就比如玉要紧一百倍。”章五舅想想就好笑,“如玉一向高傲要强,没想到娶个比他官位还高的媳妇吧。”
裴如玉回家跟妻子商量,“咱们还是早些回北疆。”
白木香说,“那也得过了妹妹的定亲礼吧。”
“阿茜不就月中定亲么,她亲事一定,我们立刻回北疆。”
“怎么这么急?”
“藩王们一来,帝都事情就多,我可不愿跟这些藩王有什么联系,咱们早些走,少些是非。”
白木香完全没意见,帝都虽好,白木香还是更喜欢在月湾县过简单日子。
“爹,爹——”
夫妻俩就见一只彩色大风筝走了进来,风筝走到裴如玉面前,裴如玉取走风筝,露出阿秀的大头,风筝太大,他顶着风筝进来的。阿秀指着风筝的一个翅膀说,“破了。”
“这没事,补一下就行。”
裴如玉令人拿来糨糊白纸给儿子糊风筝,白木香在一边挑毛病,“你这样糊不行,两个翅膀不一样重,风筝飞不起来。”
裴如玉把工具递给她,“你给阿秀修吧。”
白木香果然修的比裴如玉要好,阿秀很祟拜的望着他娘,风筝一修好,他就要出去放。裴如玉看外头天色说,“天黑了,放风筝等白天。”
阿秀特别特别的想放风筝,他娘立刻一拍胸脯,“这容易。”刷刷刷给儿子把风筝改造了一番,风筝下面加了个点火装置,晚上就把风筝给儿子放上去了,阿秀高兴的直拍巴掌。
白木香把风筝线系在廊下石柱上,“先去吃饭,让风筝在天上飞一会儿吧。”
外头城卫军遥遥望着白大人府上半天空升起一盏五彩斑斓的风筝灯,纷纷大为诧异,左邻右舍都在院子里瞧新鲜,这也不是孔明灯,孔明灯很快就能飞走,白大人府上这只,在半空静止不动,光影闪烁间能看到一丝细线的影子,大家便知道底下牵着绳,也便散了。
城卫军不得不敲门询问白大人家可是有事,得知无事后,城卫军放心的继续巡逻。
用过晚饭,白大人和肥儿子一起坐在廊下看风筝,白大人怀里抱着暖乎乎的肥儿子,心里却在琢磨,怎么能不牵绳而掌握风筝的高度与方向呢?
白木香没想到晚上放个灯还挨御史一参,可见帝都御史无聊到什么境地。御史参白木香的理由是:夜间宵禁后无故放灯,扰乱民心。
按朝廷规矩,白木香得就放灯的事做出解释说明。
白木香便写份奏章,向皇帝陛下阐述了她关于风筝的伟大构想。这份奏章在内阁被许多人传阅,而后大家得出一个结论:天才的脑子果然都是不正常的啊!
穆宣帝向白大人开放了皇家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