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白木香自认一片好心,也没躲过蓝家人的怨恨。
蓝夫人从闺女嘴中问出白木香所为何来时,只恨不能把白木香撕碎。蓝夫人到底出身大家大族,见多识广,手腕非常。她并没有直接挽袖开骂,那是泼妇行径,并非侯府夫人所为。蓝夫人也没有拦着闺女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她单独问闺女,“那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白玉香炉飘出淡淡青烟,蓝莉眼睛已哭的红肿如桃,声音有些沙哑,神色却是淡漠。蓝莉以一种白木香想像中的甜蜜完全相反的冰冷口气道,“我原还以为看他们一辈子‘恩爱’,不想这么快就和离。若当初有今日写和离书的心,倒还罢了。他做状元时娶村姑,如今落魄到北疆为官,反是想与我重续前缘,难不成我就只配同他一起去北疆的?”
说话间,蓝莉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欲拭泪,手中帕子已被揉的不成样子,直接恶狠狠的用袖子擦一把泪,冷笑,“娘放心,我还没这么贱!”
蓝夫人松口气,彻底放心,“我原恼恨白氏过来扰你心思,如今看来,我倒要感谢她。你这样明白就很好。你是咱们侯府贵女,莫说裴如玉现在,就是他去岁刚中状元时想求娶,我都不一定乐意。这人哪,只一样会念书有什么和,不一定就会做官,不一定就有前程。他先前胡乱上本惹恼了陛下,早朝被廷杖,连裴家老爷子都恨他不忠不孝,已开革他出家门。哪怕他曾是状元,可状元又不是多么稀奇的东西,三年便有一茬新的。可是,谁会重用出族之人呢?”
“陆国公夫人替她家嫡出长孙求娶你,已向我透过好几回信。因你先前心思不定,我也没拿定主意。便是你不愿意陆家公子,京城也有的是世家子弟供你挑选。”
“娘说的是。”
说完,蓝夫人唤丫环送来温水,亲自给闺女洗去泪痕,令丫环好生服侍,她便先到老夫人那边去了。
午饭已过,松鹤院里安静极了,暮春已过,天气有些热了,连笼中鸟雀都不再欢叫,而是静静的栖于笼内,头蜷入翅中,舒坦的打着盹。
蓝老夫人用过午饭,正在歇晌。
这个时候,寻常没人过来打扰老夫人,蓝夫人却知道,婆婆一定没有睡。果然,蓝夫人一到,就有丫环迎出来,请蓝夫人进去。蓝夫人秉退丫环,低声将这事与老夫人说了。蓝老夫人冷笑,“这位白氏的手,伸的可真够长。倘莉儿有个万一,看我饶得了她!”
“我看莉儿是个明白人,经此节,定一定心绪,也该议亲了。”
“真是冤孽。如玉原我瞅着也是极好的,自娶了这个丧门星就开始走背字,我那老姐姐还不知如何伤心难过。和离倒是好事,兴许如玉运道能旺起来。”蓝老夫人对蓝夫人道,“待如玉离开京城,你记着提醒我一声。”
蓝夫人心下也是恨极白木香,轻声道,“是。儿媳一定记着。”白木香只要没有裴家庇护,如何拿捏,不过他们蓝家一句话的事!只是,这女人极为狡猾,过来引诱她闺女,却是言语中未露半分把柄,蓝家更是碍于蓝莉闺誉,不好发作此事。可白氏倘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那她就是想错了!
白木香尚不知自己给蓝家记恨上了,她这人不大存得住事,何况是这样的大好事,憋了两天见蓝家没动静,白木香自己就憋不住,同裴如玉嘀咕起来,看是不是让裴如玉再去蓝家表个情。兴许,蓝表妹大喜之下娇羞太过,也是有可能的。
裴如玉此方知前天白木香去蓝家干什么了,险没给她气死,把手里的书一摔,怒道,“你怎么不与我商量一声就胡作非为?”
“什么是胡作非为,你们不是彼此都有情么?你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回来?倘不给人家一句话,人家姑娘大好年华,难道真在京城苦等?就是姑娘愿意,姑娘家里也不能愿意!”白木香振振有辞,“我都是为你们着想,你想想,这事对我可有半点好处。好不好还得得罪了蓝家人。”
“你既知会得罪蓝家,你还去说!”
“我这不是为你们俩着想么!”
裴如玉气,“我出事未久,蓝家就接了表妹回家,这就是要与我划清界限的意思,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我当然看出来了,我又不瞎。”白木香认真的说,“要是我心里有这么个人,我真心仪他,他也心仪我,千山万水,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去的。何况,你们两家是亲戚,只要彼此心诚,这事不是没有机会,你不争取一下!”
“别说的这样好听,白木香,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怕现在离开裴家担个忘恩负义的名声罢了。可我告诉你,你别总用自己那点子小心思忖度别人,我与蓝表妹根本没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定有亲事,焉能有违礼之事?”
“你才别说的这么好听,什么是违礼之事?你觉着娶了我,不娶她就是不违礼了。你要是敢指天发誓跟我结婚后没有对她生过心思,那才是不违礼!”
裴如玉冷笑,“我原跟你发不着誓,不过我告诉你,如果我真非蓝表妹不可,当初就不会依祖父的吩咐娶你。你动动你的脑子,我高中状元时没娶人家,现在我远谪北疆,人家会把闺女嫁我?”
白木香沉默片刻,忽然说,“裴如玉,你想得这么多,利弊权衡,束手束脚,那就什么都得不到了。你看,你当初明明不想娶我,结果听祖父的娶了。你明明对蓝表妹有意,如今碍于这个那个的原因,都没试一试,就说她不会嫁你。你要真的祖父那样孝顺,你就不应当做祖父生气的事,现在弄了个远谪的下场。你要全部依从自己的心,豁出命去,当初不要违逆自己的心,你就能娶了蓝表妹而不是我。你看看你,你上不能孝顺祖父,下不能忠诚于自己的内心。你就是高中状元,身居锦绣,又有什么意思。你这个人,活得不爽快。”
裴如玉脸上那一瞬间的灰败,令白木香咽下后半截话,不好再说。
就见裴如玉喃喃道,“你说的对。忠未能忠,孝未能孝。”而后,一声长叹,怔忡半晌。
白木香有些后悔,她好像话说重了些。谁叫裴如玉先说难听话的,她明明一派好心。白木香犹豫着要不要把话往回拽一拽,安慰裴如玉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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