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挑衅,羲九歌直视着他,道:“你当我不敢吗?”
黎寒光颔首笑了,用眼神示意:“请。”
羲九歌其实没打算做什么,她只是不通情爱,但好歹知道女子大半夜解男子衣襟是不对的。可是黎寒光太嚣张了,羲九歌若是退缩,倒显得她心虚了。
羲九歌遂大大方方上手,剥开黎寒光的衣领。他们两个人一个敢剥,一个敢应,黎寒光不躲,就紧紧盯着她。
羲九歌掀开第一层时就有些退缩了,她感觉到头顶如有实质的视线,硬着头皮又往下剥了几层,一直看到中衣才停下。她尽量坦然地收回手,一脸大公无私道:“好,今夜就算你过关了。”
他的衣领被拨乱,露出下面修长的脖颈、微耸的锁骨。黎寒光慢慢抚平衣领,问:“神女,毫无道理冤枉我,你都不给一个说法吗?”
羲九歌先入为主,这回确实是她错怪他了。是自己有错在先,羲九歌纠结了一小会,就承认了:“是我误会你了,你想怎么办?”
黎寒光拉平最外一层衣服,抬眸,似笑非笑盯着她:“这么晚了神女还不睡,我觉得神女的意图也很可疑。”
羲九歌挑眉,不可思议道:“莫非你还想查我?”
黎寒光笑着看她,不说话。羲九歌的身体僵硬起来,气氛正紧绷时,黎寒光笑了声,说:“逗你的。我永远不会怀疑你。”
无关立场,不论是非,不问因果,只要是她,他就永远选择她。
羲九歌肩膀微微放松,随即脸色更阴沉了:“你敢戏弄我?”
“不敢。”夜风吹来,黎寒光拂去落在她肩头的一枚落叶,说,“夜深了,回去睡吧。”
羲九歌慢慢走了两步,回头,目光中充满了疑虑。黎寒光笑了笑,说:“说了不会骗你。放心,睡吧。”
他怕她不信,带着调侃意味补充了一句:“哪怕做贼,也要踩点好几天呢。”
其实羲九歌听到他说不会骗她后,就已经相信了,他无需借着开玩笑的名义解释。
他们两人身份悬殊,立场迥异,善恶观、道德观都相差甚远,可以说方方面面都是完全不同的人。可是,当他和她作承诺时,她毫无道理地就信了。
羲九歌最后看了黎寒光一眼,推门入房,当着他的面关门。黎寒光在院子中等了等,没感觉到法力波动。
这里没有门锁,可是,她却没有在自己房门上设禁制。
黎寒光不赞同地叹了一声,她不应该信他的,但眼神却像水一样柔软下来。
第二天,羲九歌和黎寒光照常去圣府当差,他们像一对公职夫妻,清晨一起出门,傍晚踏着夕阳回家,职务清闲琐碎,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几十年后的生活。
有些时候,羲九歌都会产生幻觉,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但一关上院门,羲九歌就会回到现实,她是误入画中的明净神女,他是野心勃勃的魔界质子,他们生来就是敌人。
——不过话说回来,逆流而上很难,放弃却太容易了。自从黎寒光鼓吹了那套既然努力也无用为何还要努力的言论后,本该坚守美德的羲九歌也忍不住松懈起来。她不再全身心抄书,没人注意时,她会悄悄观察圣府的地形,翻看堆积的文书。
羲九歌从没有操心过钱,但并不代表她不懂账。从文书中,她隐约察觉到,圣府的财政状况似乎不太好。
按理,如果所有人都正直勤劳,在合适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再将物资分配给需要的人,那整个永安城的收入和支出应当是持平的。可是,羲九歌却从契约、文书中发现,来圣府支取东西的人,远远超过上交的人。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羲九歌查账时,黎寒光也摸清了圣府的布局。第十天晚上,两人如往常一般从圣府回来,各回各房。羲九歌修炼了没一会,听到外面传来叩叩的声音。
羲九歌推开窗,冷着脸问:“你在做什么?”
黎寒光站在她窗外,身上赫然穿着一身夜行衣。他看着她笑了笑,礼貌道:“不敢劳烦神女再扒我一次,这次,我自己交代了吧。我要去圣府偷名册了。”
他把这种话说得这么坦诚,羲九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现在?”
“对。”
羲九歌拧眉道:“偷东西是不对的。”
“我知道。”黎寒光说,“但我非做不可。这已经是我们入画的第十天了,我们在山洞时可以看清画中人一举一动,我怀疑现在,外面人也可以从石板上看到我们。当初我在石画上轻轻一划,如意楼就裂成两半,如果有人在我们身上轻轻一划,我会不会毫无所觉就人头落地?我不敢再等下去了,哪怕做恶人,我也要离开。”
羲九歌沉默,许多神族在方壶胜境失踪,而他们在画中世界里看到了失踪神族的名字。这幅画的主人是谁,他画画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炮制失踪案?疑团一个接着一个,而羲九歌,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
这幅画终究是假的,画中被困的人才是真的。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画中世界,不只是为了岁考,更是为了安全。
黎寒光见羲九歌沉默,问:“神女,要是被我抢先,你的岁考第一就没了。要不要一起走?”
羲九歌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她顿了顿,道:“君子论迹不论心,我不是为了岁考第一,而是为了救人。”
黎寒光笑了声,主动转身走向另外一边,说:“你是一个活人,又不是一个物件,没必要拿那些条条框框束缚自己。你想做什么,无需解释。”
羲九歌心道她要成为一个正直美好的神女,才不会像他这种魔头一样我行我素,哪怕她行为不正义,但她依然是为了正义的结果。她砰的一声关窗,回屋去换衣服。
羲九歌再次出来,看到黎寒光靠在对面廊柱上,手中握着流明神刀,抛到半空又接住,动作从容不迫。他听到她出来,收回刀,淡淡道:“走吧。”
他的语气这样平静,仿佛一个等妻子梳妆打扮的丈夫,需要在意的只有她。羲九歌被这份镇定感染,内心也平静下来。
两人在圣府出入好几天,早已熟悉里外布局,他们轻车熟路翻过院墙,静悄悄朝存放户籍的大殿逼近,连地上的灰尘都没有惊动。
这里不允许有锁,倒方便了他们两人,黎寒光和羲九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户籍。背书这种事到底还是羲九歌擅长,黎寒光去门口放风,羲九歌在屋内翻找线索。
出发前羲九歌就已经把失踪名单熟背于心,她很快找到一个名单上的神族——柯屹。羲九歌将柯屹的住址、修为等信息记住,然后就去翻下一个人。
然而这次,她却迟迟没有进展。她将最早的一本名册都翻完了,还是没有找到其他名字。她匆匆放下名册,合书时随意一扫,发现名册中似乎少了一页。
羲九歌心中咦了一声,拿起名册仔细查看。没错,这确实是撕痕,但是永安城中不允许有隐瞒,是谁将名册撕走了一页?
羲九歌怔松时,前方突然传来黎寒光的示警声:“快把东西收好,有人来了。”
羲九歌听闻立刻回神,将所有册子恢复成原样,放入柜中。羲九歌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晚了一步。黎寒光从门口回来,拽住她的手,匆匆说:“来不及走了,先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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