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青:【不用,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锁上屏,她又拿起那枚素圈戒指看了一会儿,心神微动,她把它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日常用品收拾好,接下来就是衣服了。
奶奶给她买的衣服都在衣帽间,其实这几个月她都没怎么穿过,一来她穿着向来不挑大牌,那些衣服过于惹眼,二来是对欺骗她老人家一事仍感到愧疚,那些礼物是送给孙媳妇儿的,她没脸穿。
可那天,苏晚青在梳妆镜前坐了很久,把小手提箱打开,从盖住的衣架上挑了几件衣服装进去,直到装不下,她拉上拉链,突然又有些难过。
跟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当初在瑞思楼下的咖啡馆,她从镜子的反光上看到贪吃的老太太伸出手时,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她会为她揪心到这个地步。
苏晚青拿出手机,打开了奶奶常玩的那个下棋软件,天梯榜上,滨安区的前三名已经没有“人生如茶”的身影,她往下翻了很久,全都没有。
兀自悲伤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苏晚青心口发紧,点开看,一条崭新的消息——
闻老师:【波士顿凌晨落地,刚刚安顿下来,一切都好,你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屏幕逐渐变得模糊,隐忍了一天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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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时,杨沅沅把她的小箱子放到了脚踏板上,苏晚青坐在她后面,眼圈儿红得像桃子,一副受了重创的样子。
杨沅沅一边安慰她,一边往小区门口骑,经过大门时,正巧碰上陈柱。
第一反应,他先跟她打招呼,随即注意到她不寻常的眼睛,以及杨沅沅嘴里念叨的“别难过了”,下意识地,他以为苏晚青和闻宴祁分手了。
说实话,他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青姐,”他犹疑着,“你要搬走了?”
苏晚青勉强地跟他扯了一下嘴角,“嗯,我回锦园住一阵子。”
杨沅沅也注意到陈柱,瞧着有些眼熟,刚想开口,就看陈柱表情挣扎了一会儿,沉声开口,“我可以单独跟你说一件事儿吗?”
苏晚青和杨沅沅对视一眼,“你就在这儿说吧,别耽误你上班,沅沅是我朋友,也住在锦园,你应该见过的。”
陈柱又看了杨沅沅一眼,大约是觉得眼熟,也不再犹豫,“其实我来这里上班不是巧合,是闻先生安排的。”
在苏晚青惊诧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的确是因为你,因为你说过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他才在酒吧帮了我,给我安排了这么一份体面安稳的工作。”
苏晚青沉默半晌,胸腔内的酸楚几乎要溢出来,“他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
“他说你喜欢做好事不留名。”陈柱慢腾腾地看向她,“他说,他要向你学习。”
苏晚青说不出话了。
回忆像潮水将她淹没。
她想起自己曾向闻宴祁感慨过她和陈柱之间的缘分,得意地向他炫耀过,陈柱与她的亲近是两个心善之人的惺惺相惜。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还以为闻宴祁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冷漠,孤僻,与日常的温情格格不入。
可闻宴祁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他嘴上说着利益是最好的驱动剂,偏又因着她当初无心的一句话,瞒着她做下了这样一桩好事,哄着她开心,让她真的开始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陈柱叹息一声,打量她的脸色,“如果有什么误会,希望你们能解释清楚,青姐,你是个好人,闻先生也是。”
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苏晚青和闻宴祁就应该在一起。
没有比他们更能配得上彼此的人了。
苏晚青抿唇,眼睫颤了颤,她想开口说话,可喉咙酸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沅沅瞧着她的神色,主动开口,朝陈柱笑了笑,“谢谢你说这些哈,不过他们没分手,就是闻先生最近出差了,要过段日子才能回来,你青姐一个人住着不习惯,所以我接她去陪我住几天。放心吧哈,他俩没事。”
陈柱后知后觉地点头,又看了眼苏晚青,才缓缓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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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锦园小区,苏晚青坐在客厅发呆,杨沅沅去她房间为她铺床,把箱子里的衣服收拾出来,挂在衣柜里。
“你那个脚肿得很异常诶,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她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苏晚青低声回应,“时间也不早了,忙到现在,你连饭都没吃上呢。”
“嗐,我点外卖了。”
杨沅沅从房间里出来,坐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肩安慰,“你说得那位奶奶人那么好,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别太担心了嗷。这段时间呢,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就算是看在这小半年时间,你人都走了房租还继续跟我分担的份儿上,尽情地使唤我吧,千万别客气!”
苏晚青哑然失笑,“你这段时间不用加班了?”
“不用了呀。”杨沅沅抽出一只抱枕,把她的脚垫高,“我们部门新来了俩小帅哥,都是本科毕业的应届生,又年轻又帅,还特别勤快,我早就不用累死累活赶进度了。”
苏晚青笑了声,“怪不得看你最近又容光焕发了。”
“采阳补阴。”杨沅沅朝她挑眉,笑笑说,“你懂的。”
外卖十几分钟就送到了,吃了饭,苏晚青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独自回了卧室。
虽然前一夜没休息好,可那天依旧没什么睡意,苏晚青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本书,那是她从左岸水榭的书房里拿的,闻宴祁前不久正在看的,圣埃克苏佩里的《风沙星辰》。
夹着刺槐书签的那一页说:花朵即使在风中也能同其他的花朵相聚,连天鹅们都彼此相识,只有人,时时刻刻搭建着属于人类的孤独。
床头灯光昏黄,苏晚青躺在枕头上,伸出手指,划过了那两行小字。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放下书,拿起来看,是闻宴祁发来的消息。
闻老师:【你搬走了?】
苏晚青坐起来,打字回:【你怎么知道?】
闻老师:【李泉送东西,家里没人。】
苏晚青还在犹疑着,该说点什么让他放心,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闻老师:【方便接语音吗?】
苏晚青:【方便。】
几秒后,语音通话打过来,苏晚青深呼吸两下,按了接听键。
通话那段,闻宴祁嗓音偏沉,许是没休息好,有些暗哑,“准备睡了吗?”
苏晚青握着手机,“对。”
“搬走为什么不告诉我?”傍晚那条一切安好的微信,她也只回了一句知道。
“你应该在忙,我怕打扰你。这段时间,我想和沅沅一起住。”
闻宴祁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应该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气息稳了几分,“晚上吃了什么?”
“我和沅沅一起做得饭。”苏晚青面不改色地撒完谎,不想让他再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问,“奶奶还好吗?”
“飞机上没休息好,睡下了,在等检查结果。”
苏晚青无声地点了点头,“波士顿气温挺低的,你......穿多一点。”
“知道,你不用担心我。”闻宴祁顿了几秒,“检查结果出来要是适合手术,我可能需要在这边待三个多月。”
“没关系,就是待一年都行。”苏晚青声音坚定,“我说过会等你的,你只要照顾好奶奶,什么都不用想。”
通话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闻宴祁的气息声断断续续,末了,轻笑一声,“原来我的福气真的在后头。”
不用问,苏晚青也听懂了这句话,抿了抿唇,她想起陈柱,“你积德行善,当然会有好福气。”
“是吗?”
闻宴祁还是笑,笑声有些空荡,从听筒里传出来,像是羽毛在耳廓里轻扫,沙哑,但也分外清冷,“视频看看你。”
苏晚青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应了声好。
房间里光线太暗,苏晚青往灯旁凑了几分,先是打开自拍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已经不红了。
视频接通,屏幕一瞬间过曝,两秒后恢复正常,她看见闻宴祁坐在长椅上,后面是落地窗,玻璃上贴着一串英文,应该是医院的名称,有雨滴砸上去,汇成一股小溪流,顺流而下。
波士顿那边在下雨,她是知道的。
稍微有些黯淡的天光,映衬着闻宴祁略显倦怠的脸,他目光幽暗,下颌上有一层蟹青色的胡须,不似往日的清朗俊逸,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拉至领口,直勾勾望向镜头时,锋利得宛如一把刚出鞘的冷剑。
“好像瘦了。”等他开口说话,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苏晚青弯起唇,“才一天,绝食都没那么快的。”
闻宴祁看着她,漆黑的眼睫垂下来,“穿得什么衣服?”
苏晚青低头看了眼,就是一件杏色带翻领的普通睡衣,她之前放在锦园没拿到左岸水榭,因此闻宴祁没见她穿过。
“就是睡衣啊。”她淡声说。
“好看。”
苏晚青握着手机,心底像是有一阵细流淌过,柔软又湿润。
“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找李泉。”
苏晚青点点头,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旁人的声音,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他称呼他为“小祁”,看着像长辈,眉宇之间和翟绪有几分相像,走到闻宴祁身边说,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让他过去一趟。